魏夫人虽然那般说了,乐山却也没把她的话当话,听听就过了。
每日进内室,贴身照顾着他,为他换衣,喂他饮药,事无巨细。
待得久了,朗月也能瞧出些,别看这陈小姐面冷又不爱说话,但照顾自家爷的心,是实打实的。
这日,伺候完沈璞用药,乐山撩了帕子,正站在窗口边醒神。
头顶挂着的是她那日送他的鹦哥儿,听扶九说了,沈璞出京时,没带多少东西,却只将金丝笼连带着这只鹦鹉抱在了怀里,坐着马车,出了城。
送给他的时候,她也知道,这只低价购来的鹦哥儿,嘴笨不灵活,送给他,纯属是消遣,可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当日弱瘦的鹦哥儿,竟被他养得这般好,周身羽毛通透,肥头肥身,胖乎乎的,笼上笼下跳蹿着,十分灵活,可见平日照料有多精心。
乐山抬头望着它,捏了一块食料送到它嘴边去喂它,它低头,轻轻啄了啄她的食指,将食料携进了嘴。
乐山的一颗心,软了半分,只想着在长安时,或是寂静的夜里,或是静谧的午后,他在案上忙碌完,起身在窗边醒神,大抵就是像她这样,捏着两三块食料,拨拨它的羽毛,时时逗弄着它。
乐山的思绪像窗外的东风,呼啸过庄,无休无止。
她收了手,面朝风口,望着苍茫瑟瑟的白雪天地,暂先收了心。
乐山正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忽而,头顶传来一道细涩却不陌生的音调,唤,“阿宁!”
语速快得一闪而逝。
乐山吃惊,身体却不听使唤,慢吞吞转过头,看上去。
笼里那只鹦哥儿,依旧上下蹦着,时不时低下头,用尖尖的嘴携着食料,总在她溜神的时候,冷不丁来了一句,“阿宁。”
“阿宁,阿宁。”
这回,乐山听清了。
它唤她乳名,是他在唤她。
多少个这般闲而无事的夜里和午后,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呼唤,缱绻绕口,唤了多少声,才使得这只肥笨的鹦哥儿开了口。
乐山望着它发笑,露出了数日来没有展开的笑颜,她笑起时,模样是好看的,嘴角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梨涡,衬得她清秀的模样和善可亲。
喜极而泣,鹦哥儿不识人性,唤了几声后便再唤不出,拖着笨重的身子,一上一下蹿着,往复的动作,乐山却望着它重复的蹿跳动作,笑中带泪,泪而泣声。
低低的啜泣,却将心底的防线哭塌,她至在心上显于脸上的情绪,于这一瞬,被她轰然拉下,如洪水过堤,压抑久的思绪开始漫跑,势不可挡。
哭到最后,她坐在他的床头,摸着她的手,只剩下无声地掩泣,泪流了两行,双手交叠着他的手,望着他的脸,心彻底软开,似秋水浸润,脉脉绵绵。
魏氏进来时,万没有料到,又叫她看见了这样一幕。
当时气的火冒三丈,见着还是她,怒不可遏,朝外头喊,“朗月!”
“我是怎么说话的,我的话你现下不放在眼里了?这个贱丫头,怎么还在床前,是谁将她放进来的?”
魏氏嘴里的话,说的有些难听,往常里,她也不会一口一个贱丫头地去唤人,朗月心戚戚,谨慎着答话,“陈小姐,她,她是正经人家的小姐——”
实为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再不敢应声,希望夫人能明白她的苦处,毕竟陈小姐能在床前伺候,那是扶九都允了的。
扶九的意思,那必然是自家爷的意思。
“正经人家的小姐?”魏氏拔高了两个音调,左右想了想,问,“扶九呢?”
“扶九爷外出了,不在庄上。”
说来也巧,朗月刚答完话,扶九就进了屋,行色匆匆,急着进屋唤人。
正要唤陈乐山,看见了夫人,扶九慌忙见礼,“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