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南通来信,信上说开年下江的二舅在途中逝了世,是一则不幸的消息,刘氏为此哭了好几日,嘱乐山带着沉芫与陈媛下苏州回母家祭奠。
丧事不毕,为此,乐山在南通已待了小半个月有余。
刘家在江南是经商人家,家里的布局用度堪比盛京,别的不说,比陈家自是要好到不知哪里去。
刘家人极其看重乐山,她虽是表字辈,大小事上,却不会少了她,便是刘家宗祠都将她排了进去。
乐山从宗祠里出来时,正与几位表哥说话,有听到人群开外,底下的几个年纪小的表小姐正在窃窃私语,小小惊讶,“她也是女孩子,怎么会从宗祠里出来呢!”
另一个小姑娘则说,“听说是京里来的哩。”
“啊,怪不得这样高啦。”
乐山失笑,转过头去看,方才还喁喁私语的小丫头,淹没在了人群里,埋着头找不着人影了。
“长宁。”
表兄唤她。
“嗯,走。”
在南通待了数日,别的都还好,只唯有这连绵不绝的梅雨叫她心生烦厌,下也下不完,就像她的心情一般,阴雨连绵,没有晴天。
诸事结束,大的事做了一段了结,只余下些小的事宜,也就是说,乐山需还要在南通多待个几日,此刻从祠堂退出来,乐山随表兄去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等他来念悼文。
天气不好,乐山出门穿了一身蓑衣,带了顶绿蓑帽,表兄不如他,骑马不畅快,在身后的马车里,慢慢跟着她。
老先生住在郊外一面湖心上,下了马后,还要乘一段蓬船水路。
下雨不断,沿着乐山头顶的帽沿往下滴水,滴个不停。
乐山朝表兄伸手,他举着油纸伞,按着乐山的手,大踏步跨脚上了船。
“哎。”
船夫缓缓撑起了篙。
坐定后,表兄望着这湖面延绵不断的雾气,问,“京里的气候是不是比这里要好一点?”
乐山点头。
表兄笑,“有机会还是得入京看看去,江南温婉,生不出像阿妹这样洒脱的女孩子,说到底,还是上京好哩。”
都说文人墨客最爱江南的梅雨,乐山不做评价,“大抵各处有各处的韵味。”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南方的女孩子也好。”
同表兄说着话,脑海中,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远在京里的沈璞。
不是她说,这满满被细雨铺盖的绿水青山,自诩规格脱俗,与天独厚的小侯爷一定会喜欢。
外人不是都号他临仙,临仙君的吗。
这时只简单闪了闪这样的念头,怎样也没有想到,在南通待着的第十五日,梅雨一连下个不停,下了满满八日,终停了小半日的下午,她在胭脂铺门口,看见了他。
看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他。
顾不得陪几位小妹妹逛商铺,一颗悸动不已的私心认为,天下这么大,他去哪里不好,偏偏来了南通,她便觉得,他一定是跟着她来的,跟在她身后为了来看她。
当即撇了一众人,拿了蓑帽,追着那人的马车便去了。
这一回,乐山依然是偷偷摸摸上的梁,她心想着,她必要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惊喜没看见,倒看见了他与佳人在檐下依偎的场景。
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