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璞分明也喝醉了,却连一句话都没跟他往下接,手握着酒壶,卧在席上,他屈起一只膝,望着他,洒了一壶酒,只呵呵地笑了。
结果就放纵了这么一日,到黄昏有宫人来接,李适才想起那个太常大人布了一道课后文章,他胡了两日,却到今天还没动笔。
想起便对沈璞说,“这不行,一会儿我要回去,还得做文章,就不喝了,今儿便散了吧。”
不料沈璞说,“太常大人那篇治国赋么,你怎的还没做,我已写好了,这样吧,晚间我回去,仿仿你的字迹,替你交一篇过去,就不用急着回去了,我们再喝一盅,时间还早着呢。”
结果喝到后半夜。
第日日上三竿,李适就被陛下召见了。
只召了他。
分明逃学的人不止他一个。
原来是因他昨日里在市井的酒楼上说的狂悖之言,陛下大怒,把他丢进了凌烟阁,让他罚跪自省。
大雪天,他跪了整整一日。
晚上,他又被圣上召见了。
这回是文章的缘故,说是太常大人惊见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治国论,特来呈奉陛下,不仅太常大人,陛下看了,也震惊异常。
传他问了话。
说他,“你既有如此谋赋,却为何频频不知收敛呢?”
语意里透着多少无奈。
当即免了他的罚,隔日就授了他兵权,把他调去了咸阳。
还说他,既是在乱世里出生,于浴血中得活的人,打小便跟着他见过沙场上的血剑,那就应该到该去的地方去。
还是第一次领着兵出长安城,少年风光,这年,他十七岁。
其实是到后来才想明白,既然父皇已知他所说的狂悖之言,那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初那篇词赋,究竟是谁写的呢。
父皇看得最明白,他的云舒,他的沈七郎,其实是天底下最聪慧的人。
这样一个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却与他,在无情的岁月推移中,彼此越走越远。
是谁的过错,是谁对不起的谁?
李适醉了酒,沈璞却没有。
他扶起了太子,抬头看见了在门口站着的人,望了她一眼,眸中一片暗淡。
岁月催人老,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