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徐知询之幼女,徐温的嫡亲孙女;徐温是李昪的养父,算起辈分来,李弘冀该叫这位小自己一岁的美丽少女为姑姑。
顺便说一句,徐知询是徐温次子,在徐温死后曾仗着手下拥兵甚重试图向李昪发起挑战。
事败后被褫夺了军权,给了个闲差扔到角落里发霉,结果在多年前郁郁而终。
晚年唯一陪伴在他床前的只有这个幼女,几个儿子都在边远地区任职,非有诏书不得回江宁。
四年前,在李璟的死忠兼姐夫李建勋和徐婉儿的叔叔户部常务侍郎(主持日常工作)徐游的联袂提议下,李璟赐婚二人。
这椿亲事其实很不登对,一来双方虽然年岁相当,但却有着明显的辈分差异,这年头还没《神雕侠侣》,娶长辈这种事情,在民间少不得是要被人说一嘴。
奇妙的是,本来聒噪不已的御史台和最重礼的礼部,却同时保持了沉默,若是考虑到这两部门分属宋齐丘和李璟阵营,其间之事就更值得玩味。
其次,李昪在称帝后追谥徐温为忠武皇帝,庙号太祖,可在两年后他恢复了自己的李姓,便将徐温的庙号变为义祖。
而他『逼』的杨溥“禅让”靠的是手中的军政大权,这些都是徐温辛辛苦苦创下的,本待传给亲儿子,结果却便宜这个养子。
所以,徐婉儿原来明明可以是堂堂公主,眼下却成了太子妃,虽然都是地位尊崇,但前者是自己天下,后者却是被别人拿走了的自己天下。
其间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赐婚诏书明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大唐烈祖李昪受了义祖徐温收养之恩得以在『乱』世中免死,最后又以全副身家相托,两姓自然是要永结通家之好。
《诗经》有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李家也很可以,拿走了徐家的皇帝,还了一个太子妃,也算是银货两讫。
这桩婚姻中包藏着祸心,朝中不少刻薄之人都在暗自揣测,这位徐婉儿能活几天,到底是抑郁而终,还是被脾气暴躁满手鲜血的太子“误杀”?
孰料,二人婚后却是琴瑟和谐,尤其是在成婚四年还无所出的情况下,李弘冀谢绝了一切做媒之人,就守着徐婉儿一人。
如此恩爱,实在让人啧啧称奇。
其间内情说来倒也简单,那日在得知被赐婚后,李弘冀自然是恼怒异常,奈何此时翅膀还不够硬,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结果没过几日,他正在府中生闷气的时候,接到门房来报,说是徐家小姐亲自来访。
太子虽然恼火,但也不至于把气撒到一个比自己还小上女孩儿头上。
虽然二人已经订下亲事,但按照礼节婚前是不能见面的,充其量也就是徐家请他上门,徐婉儿躲在幛子后偷瞧几眼,然后遣贴身丫鬟送出一份亲手所书的诗稿,就已经是极致了。
而且内司耳目遍布江宁城内,徐知询虽然已死多年,但徐家怎么也算是重点监控对象之一,前后门口肯定有人守着,然而这位小娘子孤身一人过江拜访,身后却没有跟着尾巴,这也让他非常好奇。
何况,那时徐家小娘子美貌聪慧之名已经在江宁中流传开来,李弘冀也到了“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慌忙让人将小娘子请入。
怕有辱少女清誉,还特地找了柴克宏的老娘前来作陪,反正柴家就在他的节度府隔壁。
看到徐婉儿婷婷袅袅步入后,李弘冀顿时有种“大唐之下,只怕以此姝为最”的感慨,忽然内心也对这桩亲事也少了些许抵触之心。
徐婉儿在堂上盈盈万福,随后客客气气的请柴老『妇』人暂避片刻,说是有家国大事相告。
待堂上只余两人后,徐婉儿说出一番让李弘冀目瞪口呆的话来,
“天子赐婚,为臣自当领恩,此事小女子是万分欣喜的,虽然李家拿了徐家天下,但在徐家儿最多只是众多公主中的一个,早晚要被拿出去赐婚做人情,可眼下却能嫁给太子这等当世人杰,却是儿之运气。”
“当太子妃比当个公主,面上看多是多有不如,可在儿心中却是以后者为佳。”
李弘冀守死城时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毕竟面对吴越豚要简单的多,手中刀剑挥砍下去便是,身边还有柴克宏等死忠,虽然在万军之中却是混然不惧。
眼下这小娘子虽然才十三四,却已有一段天然妩媚,李弘冀早就转了大人,领略过各『色』风情,西域胡姬也不在话下,可现在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脑子一『乱』脱口而出:“与你是有好处了,可与我呢?”
话甫出口,便生出了上吊的心思……
不料徐婉儿娇笑一声,直如黄莺出谷,清流泉涌,让他不知怎的觉得心中一定,面上也不再红的如同猢狲屁股。
“大王真是爽利人,就是大王不问,小女子也是要说。”徐婉儿说着,轻移莲步又靠近了李弘冀几寸。
太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都没有看座,成了自己坐,她站的局面,实在是大大的失礼,刚想张口弥补。
只见徐婉儿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竖在自己的檀口边,轻笑道:“大王天生的大将之风,坐着还好些,真要站起来这威风小女子可承受不来。”
李弘冀身上有明显的隔代遗传,不但外貌酷似李昪,就是身量也极其相似,上身长,下身短,在李煜原来的世界,这就是青田龙彦再世,很不欧巴。
于『乱』世中,这是标准的大将身材,长腿下盘不稳,上盘乏力,阵前拼杀很是吃亏。
徐婉儿马屁拍完,略略弯了弯,她身材适中,如此便正好于李弘冀处于对视状态。
望着面前如山泉般清澈见底,又好似碧海『潮』生般深不可测的双眸,尤其是右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的格外夺目,在李弘冀眼中竟然泛出几分奇丽之『色』来,仿佛域外芳草,观之忘俗,却又不至心神动摇,更奇怪的是内心也渐渐平息下来。
“大王,儿以为此事对大王的好处更多!”
“噢?”
“赐婚之事之后包藏的心思,以大王的聪敏自然是一目了然,说起来无非是皎皎者易污,大王一十二岁亲守死城,才挣下这太子的名头,自然惹来各『色』人等的白眼,甚至是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