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王太医打开一个上漆的盒子,从中取出一个细麻布小包来。
又让小太监洗干净手后,从一个瓦罐中,拿出一块湿润的细麻布,味道颇为刺鼻,将用作手术台的桌面细细擦拭一遍。
“这叫酒精,也是安定王所制,据说是取酒之精华,能杀一切恶虫”王太医边说,边咽口水。
“真香……”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李练涛依他言,将胳膊放到桌子上,王太医用镊子拿出一块新的酒精麻布,说道:“接下来要清洁消毒,有点痛,但肯定不如拿刀砍你,忍忍就好”
随即将李练涛伤口周围细细擦拭一遍,又取出了一小罐酒精道“忍着点”,随即一只手将他的伤口趴开,直接将酒精倒下冲洗。
“嘶”这可是真痛,李练涛忍不住呻『吟』。
“不错,硬汉子,方才确实痛,但你要晓得,你这胳膊被箭伤,虽然没伤到骨头,但箭头可不干净没准带了些什么脏东西,所以就要冲洗掉。”
随后拿起一根弯针来,在他胳膊上做起了缝纫工作,李练涛吓的不敢看。
这玩意太可怕了,老实说不算太痛,但是看着针头在胳膊上跳舞,对心脏的刺激实在是有点大。
但那么多军将在,他不能怂,那样就是落了鲁直的面子!
他的伤口并不算大,缝了十多针后便告了解。
王太医关照了几句,“安心静养,不要碰水,没事让伤口晒晒太阳,别挤着压着”。
最后道:“七日后,你开拆线,到时候还鲁将军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子”
“七天?就能好?”鲁直不信
“嗯,保险些最多十天,十天后便于常人无异!”
“不能吧,这伤口不算小,往常怎么也得两旬吧”
“将军,其实五日这伤口便能大致长起来,否则大王发明这缝合术还有何意义?”
“将军也莫要不信,七日后你便知晓。”
李练涛『摸』着晕乎乎的脑袋走了,老实说刚才王太医那番『操』作,着实是有点痛的,但完了之后发现,好像也并不算太痛。
而且王太医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给了他不少信心。
李煜将他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摸』着下巴琢磨,是不是以后这些医生的服装一律换成绿『色』?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上辈子手术医生都是一身绿,想来自有其科学道理。
但如此一来这幞头该怎么办?
真要强推会激起民变的啊?
他正琢磨呢。
账外传来几声急叫:“太医,太医在嘛,这里有个危重伤号”
“抬进来!”王太医神情严肃
帐门掀开,两个军士抬着担架进来。
众人一瞧,都皱起了眉头。
这位太惨了,肚子上被划了个口子,一截肠子『露』在外面。
王太医看了半天也只能摇头,在古代,这种程度的外伤基本就是个死,无非是早死晚死还有怎么死。
刚想让人将他抬出去,却看到李煜正冲着自己眨眼。
连忙凑过去,“大王?”
“王太医,此人没救了?”
“我看悬……”
这时账门突然被掀开,方才离开的李练涛冲了进来,顾不得给在场的贵人们行礼便哭喊道“余小军!?可是我那小军兄弟?!”
他本是阵前硬汉,方才清洗伤口缝针时,除了倒吸几口凉气外,可是一个字都没出声。
可现在却因为一个重伤号而哭的稀里哗啦。
“这二人是亲戚?”李煜看着鲁直
老鲁面孔一红,嘴里打了个磕绊,跺了两下脚,张口便是:“安定王,王太医,老鲁向你们求个情,这个余小军还请二位务必想法救回来”
“这……”王太医面『露』难『色』
李练涛却直接跪在王太医面前“邦邦”的磕起响头来。
后者吃这一下,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挤出一句:“你莫要如此,否则臂的伤口会崩开的……”
“只要能救我的余小军兄弟,崩开又如何,就是舍了这胳膊又如何……”
“李练涛,给乃公站起来”鲁直面上挂不住。
作为统兵大将,他一发怒须发陡张,极其吓人。
可李练涛仿佛没听到一般,还是冲着太医磕头不止。
鲁直气得抬脚就要踢,可腿举起来便又放下。
叹了口气道:“太医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
“太医,太医,只要能救活我兄弟,我当牛做马都行,李某一辈子就卖给太医了……”
“王太医,实在不行就试试看吧,还记得在江宁城中我与你说过的那番方法么”李煜看了实在有点不忍。
“可大王,那法虽然听合理,但毕竟没实『操』过啊……”
李练涛一听有门,顿时抱着王太医的大腿道:“太医,求你救一救,救一救,若是救活了,是太医的的功劳,我给你供长生牌位,若是救不活……”说道这儿他再也说不下去。
嚎啕了几声道:“那是我兄弟命苦,怨不得太医,到时候我去陪他便是了。”
“你说甚么疯话!?”鲁直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这位李练涛是吧,这事情我替太医应下了,不过现下你得出去,你这样嚎啕大哭,于太医一会的手术实在是不利。”
“是,小的这就出去……”他倒也干脆。
鲁直将手一放,他倒退着出了帐篷。
王太医满脸哀愁的看着李煜,“大王,你这是给我揽下的好差事啊。”
“太医,老鲁也求你了,这个李练涛是一把打仗好手,身上挨刀子从来不吭声,但就这余小军是他心病,都是巴人,一块来的我大唐,又一块儿投的军”
“两人从下一起长大,投军后,投军后,还……”鲁直脸憋的通红,“还时常联床夜话……”
李煜面上肌肉直跳,这粗胚将军竟然还拽文,联床夜话,用词何其雅致,一想也是,毕竟在边镐手下混的时间长了,多少沾点文气。
抬头只见其它军将也都看着大将军,似笑非笑,帐篷里的气氛礼貌而尴尬。
此时,王太医已经洗干净了手,说道“诸位暂且安静”
他走到余小军身边,仔细观察起来。
只见余小军此刻已经气若游丝,处于半昏『迷』状态,一小节肠子『露』在腹外,被风一吹,似乎有有些发干了。
王太医以手按在自己脉搏上,随即吩咐小太监拿来一小杯酒精给余小军灌下去。
边镐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酒精,方才此物是用来清理伤口,现在又往人肚子里灌,顿时都有些吃不准。
王太医按着自己的脉搏,数了五六十下后,低下头去,鼻子凑到伤口附近用力嗅闻起来。
李煜轻轻解释道:“太医这是要确定,此人的肠子是否破了,如果不破,倒是有几分把握能救回来,反之,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做不到。”
“方才那物名为酒精,粹酒之精华而成,斗酒成升,方能得之,用来清洗伤口是最好,同时此物芳香扑鼻,气味浓烈,如果肠漏,那服下的酒精便会渗出,,腹腔中便有了酒味!”
“原来如此,如此检视真是别出心裁”边镐赞到
“他运气不错,肠子完好无损!”王太医抬起头来说道。
众人面上稍稍释然些,方才李练涛哭的情真意切,南唐的社会风气相对宽容,这种私事也没人去管,反而倒是都有些稍稍被感动了。
“下面要将肠子收入腹中……”李煜道
“可,可,这怎么收入?”鲁直有点发愣。
这肠子的表面有有些干了,肠子从肚子里流出来的时候是因为血『液』和组织『液』的润滑作用,现在一干没了润滑,自然收不进去,这又不好强行用力往里推。
这是给人治病,不是收拾猪下水。
王太医略一沉『吟』,吩咐小太监从搁板上取来一个小瓷瓶。
将其中的『液』体倒在那外『露』的肠子上。
众人见那『液』体清澈透明,似水非水,不由得大感好奇。
“呃,这也是仆当日在澄心堂闲来无事时所作,名为甘油,初衷是用来给皇后搽脸的,倒是王太医发现此物另有妙用……”
很快肠子上下便沾满了具有良好润滑『性』的甘油。
王太医双手托住肠子,看看李煜。
后者会意,随手拿起一小杯水来,口中轻轻念道“一……二……三……”
说道三时,将这水往余小军脸上一泼。
后者虽然处于半昏『迷』状态,但被凉水所激,整个人就是一惊,王太医眼明手快,借此机会将肠子往里一推,肠便自收入。
“呼……”王太医送了口气。
吩咐小太监准备酒精麻布和缝合伤口用的银针丝线。
只是这腹部伤口甚大,肌肉,脂肪,表皮要分层缝合。
太医忙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边镐鲁直等人也在旁边看的大气不敢出,如此做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着实令人诧异。
如果不是有刚才李练涛的例子,他们简直要以为这王太医实在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