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允熥也只是略微疑惑了一下就放下了。他与昀兰一边向坤宁宫走,一边考虑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想了了一会儿,又问了昀兰几个问题,最终决定:“卢义,你去找秦松,让他派人去苏州府调查此事。先不要惊动当地的锦衣卫,也不要选直隶出身的人,找其他省份出身的人去调查此事。”
“之后你将今年所有苏州呈上来的奏折都翻出来,将提到‘李氏’或‘商人’的奏折都单独挑出来。“
“你从锦衣卫衙门回来的路上,命刑部将今年的办案卷宗都送上来,就说朕要查验。罢了,你告诉陈瑛,不,这个差事你先不必做。”允熥一开始想的是自己翻看刑部的卷宗,找出苏州府呈上来的案子,了解一下李家到底涉及了什么刑事案件;但这个工作肯定非常繁琐,何况宫中人多嘴杂,难保不泄露;他又想让陈瑛去查,反正都察院就是监察各个衙门的官员的,只要找个理由,比如说刑部某个案子办得不大妥当,就能去查。
但他又担心陈瑛也涉及侵吞李家产业,这事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不能排除,所以打算让锦衣卫和镇司先查一查,确定陈瑛没有涉及后再说。至于若是镇司和锦衣卫都涉及了,那等于说整个朝廷都烂了,他还查个几把,先担心自己能不能安安稳稳在皇帝位置上混下去再说吧。
“是,官家。”卢义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二妹,李咏琳可说了他们家那个曾经为官之人叫做什么?什么时候被免职?”允熥又问昀兰。
“她说叫做李潜山,今年年初被免职。”
“黄成,你将宫中吏部奏报的有关官员任免的奏折都找出来。”允熥又叫了一个小宦官过来。因昀兰与他说的是这么一件事情,允熥同样不敢确保宫里的宦官是不是掺和进去了,或者说收受过涉及此事的官员的贿赂,所以让他们远远的跟着,听不到他们兄妹说话。
黄成答应一声。
允熥之后又下了几个命令,分别叫不同的宦官去做。一直到他们走到坤宁宫前,才停止吩咐。
“皇兄,您好像很重视此事。”待他吩咐完了,昀兰说道。
“哦,怎么为兄不应当重视此事?”
“妹妹不是这个意思,但李家说到底也就是一户商人。妹妹明白皇兄促进商业发展的目的,对皇兄鼓励发展商业也支持,可这些产业落到官员手里,不也是会继续经营,苏州商业的发展也未必会受到影响,与皇兄的目的无碍。发生官员侵吞商人财产之事也不能权当不见,可大明每日发生的事情这么多,此事不值得皇兄太重视。”昀兰道。
昀兰的意思就是说,商业发展是必要的,但专门的商人未必是必要的,经商的都是官员和他们的家人商业也未必不能发展,税收未必会受到影响,不用特别在意。
“二妹,你这话就错了。”允熥有些严肃的对她说道:“商人绝对不能从属于官员,只是为官员打理生意而非自己经营。”
“协助兄长治理天下的人是谁?是这些官员,朕想要做一件事情,也要通过他们,是不能直接传达到每一个百姓的;收税,也是通过他们来收。若是官员又同时经营生意,岂会不想方设法让自己少缴税?这样做对于所有的官员都是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就会串通一气,慢慢的,大明的税收就会越来越少。”
“其二,你适才转述李咏琳的话的时候也说了,官员想要整治商人太容易了,若是他们自家也经营生意,见到有人做买卖与他们竞争,肯定会整治敢和他们竞争的人,使自家能够维持垄断,赚取最多的钱。你觉得,这种情况下,商业还会发展?”
“所以官员绝对不能经营生意。也因此,为兄对此事这般重视。”
资本分为三类,一是近代欧美国家实行的制度,最大限度降低政府对商业的影响,可以称为个人资本主义(没有这个专业术语,作者编的),二是部分国家实行的国家资本主义,三是官僚资本主义。这其中,官僚资本主义是最坏的一种制度。商人依附于官员,官员用手中的权力为依附于自己的商人保驾护航,用不正当手段打击对手,牟取最大利益。
在这种制度下,商人的生意能否做大与企业家才能基本没有关系,全凭后台硬不硬,商人也就不会认真经营买卖,改进产品,而是不停寻找更大的靠山。这样的商业怎么可能有本质的发展?
“可是皇兄,为何理会允许几家勋贵与妹妹等家进入钢铁行当?这不也是经营生意?”昀兰问道。
“这确实是经营生意,但你们与一般的官员可一样?你们都是要与国同休的,是对大明最忠心耿耿之人,为兄岂能怠慢了你们?何况为兄也划定了产业,只许你们经营钢铁行当,不能插手其它,尽力避免对民间商人的影响。”允熥解释道。虽然允熥很厌恶这种制度,但在大明现行权力体制下,完全杜绝也是不可能的,只能略作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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