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哈勒戈赫感到忧心的是,羱族的语言在雒城内的使用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川民都懂得了魏言,并且用魏言与来自魏国的商人交易。
这样是不对的!
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意识到,他们羱族文化正在迅速消亡,被魏人同化。
可能若干年后,三川境内再也没有羱族人、羯族人、羝族人,只有一帮留着草原民族血统,可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却与魏人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对于这一点,哈勒戈赫毫无办法,因为魏国根本没有用阴谋诡计算计他们,他们只是通过更优越的生活,诱使川民一步一步向魏人靠拢。
川民会拒绝更优越、更富裕的生活么?
不会!
所以说,被魏人同化,这是在所难免的。
用魏人的话说,这就叫阳谋。
看着会议场上一圈的大族长们,哈勒戈赫就有些泄气,因为他看到,会议场上很多族长,皆在效仿魏人,身穿锦服、头戴玉冠,穿金戴银、假充贵族——偏偏这帮人还学不像。
人家魏人的贵族根本不会穿金戴银显富好不好?只有暴发户才会那样穿戴!
要不是彼此知根知底,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与一群魏人坐在一起。
倒是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仍穿着传统的羊皮袄。
然而,这并不表示青羊部落与他的态度一致,谁都知道,青羊部落大族长阿穆图的小女儿乌娜,嫁到了魏国,成为了那位肃王殿下的女人。
有这层关系在,相信青羊部落绝不可能站在乌须王庭那边——哪怕青羊部落是羱族部落。
果不其然,青羊部落的族长阿穆图笑呵呵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没有任何表示。
突然,羷部落的族长鄂尔德默笑着问道:“那么,哈勒戈赫大族长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哈勒戈赫闻言一愣。
见此,鄂尔德默遂指了一圈在座的诸族长,问道:“我是想问,你聚集诸位族长,讨论一个完全没有必要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大族长要支持王庭?哈,我就是随口问问。”
听闻此言,禄巴隆、孟良等大族长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看向哈勒戈赫。
他们羝族人对乌须王庭并没有几分尊敬,毕竟回溯数百年前,羝族还是羱族人统治下受压迫的奴隶,尽管后来羝族人反抗且得到承认后,也接受了乌须王庭的统治,但这并不表示羝族人消除了心中的芥蒂。
只能说,羝族人没有自身的文化,只能被动接受羱族人的文化灌输,这让这个种族缺乏底蕴,因此哪怕自立之后,也只能承认乌须王庭的统治——谁让他们说的是羱族的语言,学的是羱族的文化呢?
面对着种种不信任的眼神,青羊部落的大族长哈勒戈赫硬着头皮说道:“我只是希望,这次我川雒联盟能彼此克制,保持中立……至于王庭,尽可能地说服他们。或许,以往我们的确欠缺对王庭的尊重……我觉得,倘若魏国能给予乌须王庭优厚的待遇,效仿几十年前魏国授予的『乌须王』的爵位,承认王庭对三川的统治,哪怕是名义上的统治,我相信王庭那边立马会放弃与魏国为敌……”
“哈!”还没等哈勒戈赫说完,禄巴隆便冷笑着打断道:“对王庭的尊重?是指像数百年那样,诸部落每年献上贡品,奉养着王庭?”
说着这话,羝族部落的族长们眼中闪过了怒意,毕竟王庭最强盛的时候,正是他们对羝族人压迫最最严重的时候。
“时代不同了,哈勒戈赫,三川不需要两个王。”眯着眼睛,禄巴隆冷冷说道。
毫不夸张地说,同样是川民,但若是有更好的选择,羝族人会毫不犹豫地抛弃羱族人的王庭,这也是他们为何不抵触被魏国同化的原因。
“这就是你们羝族人的回答么?”哈勒戈赫有些动怒。
“留着你心中的话,对「那位」说罢!”说着,禄巴隆与孟良等羝族部落族长对视一眼,皆起身离开了。
看着这些离开的大族长们,哈勒戈赫心中一沉。
他当然知道禄巴隆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谁,那是一位左手提着钱袋、右手握着利剑,硬生生使三川诸部落臣服的魏人——魏公子姬润。
在三川,这个名字比『乌须王庭』更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