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凡估计了一下距离和方位,如果照这样的脚程,龙门山的西北山麓只需要半天就可以到。妖兽和苍穹铁卫布下铁桶一样滴水不漏的防卫圈,剩余的兵力无论如何也不能顾及他们现在的位置。况且在圣山的时候妖兽已经把他们跟丢,也不可能猜到他们现在的动向。
也就是说这里已经非常安全。
宁一凡远远看到前方有一个山丘,山丘上露出一个不小的洞口。他在洞口停了下来,放下林中天,钻进那个洞看了看。山洞不大,但是或许是因为向阳的缘故,地面很干燥,也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大家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宁一凡说。
林中天呵欠连连,君心也快睁不开眼睛了。奔波劳累了这么久,这些小年轻不像宁一凡等人久在江湖或常历军旅,都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宁一凡在洞口升起了火,祝天寿在洞外布下了阵法,外面夜风虽然寒冷,洞内一片融融暖意,火光也被掩去,阵外看不出一点端倪。
林中天这次学了乖,进洞就找了个最平坦舒服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太困,还是因为怕有人抢位置,这小子也不客气,自顾自躺了下去,片刻之间就睡得深沉。
君心伸出毛绒绒的尾巴,如同一只小狐狸一样睡去。
“这些家伙真不知道敬老。”宁一凡笑着摇头,然后对祝天寿说,“祝老,您之前受了伤,先去休息一下吧。守夜我来就好。”
祝天寿点点头,前路虽然方向已定,但是还有太多未知,他今天消耗确实不小,于是也不推脱,向宁一凡一礼:“辛苦宗主。”
仅剩的蟠龙卫中一个人忽然说:“守夜可以交给我们。”
宁一凡早就认出他是天蝠部被他们打晕过的李万川。蟠龙卫这次损失惨痛,李万川也负了伤,只是强忍着罢了。宁一凡也不拆穿,只是冷冷地说:“交给你们?我可不大放心。”
说完他走出洞外,倚在火堆旁边,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养神。
李万川讨个没趣,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英齐远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他好好休息。
洞内逐渐安静,只剩下深沉的呼吸声。
宁一凡睁开眼睛,抬头望着天空。
这里雾气稀薄,天空也就跟着清明起来。天上有星宿排布,更远而神秘的天幕中,更有银光流淌的“次银河”倒悬在黑色中,看起来无比静谧而美丽。
中州对地外空间探索很有限,但钢铁苍穹传播了一系列虚拟的宇宙知识。太阳系,银河系,月球……中州对符合描述的事物,沿用了此类名称,比如中州的恒星也叫“太阳”,明亮的卫星也叫“月球“,能稍微对上号的,改一下名字也就当是同一个东西,比如“次银河”的名称就是从中而来。
然而有更难捉摸的力量隐藏在星空中。
南隅星天阁就一直在寻找这种玄妙的联系。
宁一凡并不排斥这些说法。
就像有位著名的天体学家说过这样的话:对我们的生活而言,重要的不是一颗星的等级或者距离,人们或许更留心的是野外作业时,当面色红润的天蝎座主星在天空出现,我们的身旁则盛开着同样火红的山梗花,如此这般的玄妙的关联。
有些东西永远无法用任何公式去物化去计算,比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这是无法用科学去推衍的,或许只有星星能告诉你——宁一凡想起俏皮的景师姐曾经这样告诉他。
宁一凡注视着天上闪烁的星,有些思念从心底油然而生。
师姐,老师……你们是否真的在某一颗星上,也这样默默地看着这边?
宁一凡收回了目光,看着眼前的火光,瞳孔中的火焰渐生,却显得那样寒冷。
他从沉睡中醒来后,老师被传已经遭遇不测,天启起义随之烟消云散,修罗宗在多方打压下,几乎无法露头。
小师弟和两位师兄带着天启残部退走……连英齐远都说他们已经远遁丛迩……那他们就真的已经离开中州中心,暂避锋芒去了。
宁一凡默默地一个人游走在中州各地,形只影单,茕茕孑立。
但是就算他找到了桂空修又如何,召集起了修罗旧部又怎样?没有了老师和师姐,他对于战争……早已经厌倦了。
于是他遵从师姐遗愿,接到了景小炎,这个小女孩儿终于重新给他的生活注入了生机。
可是每当他看到小炎那张熟悉的脸,他就想起来,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人,还欠老师和师姐一个公道。
他不能让老师和师姐的名字,作为历史书上发臭的字里行间流传下去,于是他现在来寻这个公道。
英齐远对天启义军分支的指控与绞杀,是使天启起义失败的第一个肇因,如同在布匹上剖开的第一刀,然后所有的一切都顺着这个口子撕裂开来。
宁一凡不得不把这个事情弄清楚,然后作一个了断。
就这样,宁一凡思潮起伏中,夜已过半,天空中的启明星愈发明亮。
一个人走了出来,也是轻轻靠在山洞另一边。
宁一凡微微侧头,眼神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