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里面闪着火光：”就算灵奴今后真的要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那么我至少要让他们尝到列国陷入战火的滋味……”

宁一凡看着桂空修。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他印象中，那个腼腆、内向的农家少年，而是手握着恶魔利器的一军之主，代表着对这个恶意满满的世界怀揣着同样仇恨的一方势力。

宁一凡不会弱智地对桂空修道一句“你变了”，因为每个人都会变，包括他们的老师。

宁一凡只是不想桂空修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

嗯，也许也不能算错误，只是这条道路会让他自己，某一天，心里面生出悔意来。

“现在在南越，灵奴已经拥有了基本人权。西连和海羽也确立了灵奴公民的地位。夏泽国更是立法，将灵奴作为他们的少数民族，甚至能享受一般人享受不到的权利。”

“这一切听上去或许很美好，但事实上，灵奴真的能翻身作自己的主了吗？”桂空修冷冷地说，“天启遁入东南丛迩联邦，局势稳定后，我就到了夏泽游历。我看到的是什么？”

“是呀，灵奴拥有医疗保障了，但是没有医院的病房愿意收治他们。灵奴拥有受教育权了，但是高等学府对他们避之不及，就好像招一个灵奴孩子进去，就毁了他们的招牌。灵奴有用工自由了，但是他们的工作机会仍然只能从事社会最下等的职业。灵奴可以自由婚配了，但是谁又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灵奴？夏泽已经抛弃灵奴制度这么多年了，可是灵奴的生存空间仍然很小很小……他们的教育水平、就业率、平均工资和贫民相比，都有明显差异，只是从驱虫变成了过街老鼠而已。他们的名字还是被叫作‘灵奴’！你听听，是‘奴’！”

桂空修说的这一切，宁一凡不是不知道。

但一种制度的改革，一个种族的崛起，最理想最佳的状态，应该是温和的，润物无声的。

而最直接也是最暴烈的方式，才是战争。

“?你知道狗肉节吗？“桂空修忽然问。

”狗肉节一天就会屠宰成千上万的狗，于是有很多同情狗的人，和吃狗肉的人发生了冲突，阻止吃狗肉的人杀狗吃狗。但是有用吗？人们嘲讽同情狗的人，仍旧认为狗是可以杀的，狗肉是好吃的。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也不过是你骂我，我骂你，最多不过打上两架而已。然而狗却仍旧被屠宰，刀刀见肉。或许有一天，那些同情狗的人，忽然会觉得，狗会咬人，狗肉很好吃，忽然就赞成杀狗吃狗肉了。狗仍旧是狗，该不该杀，能不能吃，只在人的想法而已。“

桂空修一锤桌子：”如果要彻底改变这种状况，那么只能将狗变成人！人变成狗！“

他看了看远方的星，忽然淡淡地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师没能成功，也许还是灵奴之幸。“

这句话从桂空修嘴说了出来，宁一凡惊讶极了。

桂空修原本是南越农奴出生，父亲因为逆了农奴主的意被活活打死，母亲则被农奴主虐待至死，是牧阳关把桂空修救了出来，并收为关门弟子。

老师牧阳关对于桂空修来说，恩同再造。桂空修对牧阳关侍奉恭谨，敬重无比。

可桂空修此时此刻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让宁一凡一时反应不过来。

“老师的成功，只是同情狗的人的成功，只是把狗从一种屠宰类的牲畜变成了可以豢养的家畜而已。但是这种虚假的家畜般的安宁，这样虚伪的“爱与自由”，却会磨掉狗的脾气与傲气，它们会错误地以为，人类真的是它们的朋友，它们甚至会亲近人类，保护人类。这是多么可笑和可悲的事实。”桂空修目光中有一种狂热与坚定。

宁一凡看着桂空修，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不对，桂空修就算成长得再快，他毕竟只是一个20岁的年轻人。

他现在的想法虽然成熟，但是非常偏激，不像是老师牧阳关的教诲。

“师弟，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宁一凡问。

“是一个一直在帮助我们的人。”桂空修回答。

“不要受他人蛊惑，师弟。”宁一凡耐心对桂空修说，“当初天启起事，虽然谋划日久，但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反。现在天下大定，各国对灵奴一事已经达成共识，主动挑起战争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

“为什么老师和师姐不在了，你反而变得这么懦弱？”

宁一凡眉头一挑，看着桂空修那张倔强的脸，好不容易才忍住火气，反问桂空修：“你现在手里面有多少力量？”

“我收拢了十万天启军队。”

“哈！十万天启军，拖着多少妇孺？”宁一凡终于反唇相讥，“老师当初以五十万天启军力，对抗一个南越都那样吃力，师弟你想用这点力量对整个天下宣战？”

“我自有计划。”桂空修盯着宁一凡，“不过现在不能告诉师兄你了。”

“请师兄帮我调集修罗宗众，为起事做准备。”桂空修对宁一凡一拱手，“望师兄保重身体，勿忘初心。小弟告辞。”

说完后，桂空修出了门。

走到门边时，桂空修顿了顿：“师兄，我希望你能帮我。而不是动用天启令，向左枢郎将大人下令。”

云龙之步迅捷无比，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警告，又像是预言：“挡在洪流面前的，都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