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听完这句话,头痛欲裂,好像那段时间的高烧重新复发了一般,她撑着双臂,紧盯着地砖上的复杂纹理,低声道:“也就是说,每当你说了不该说的,也就是泄露了天机,就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饮半城拢了拢残破的衣衫,肌肤上的淤血正在化为金色的星子流出窗外,她抬起头来,目光无力且无奈,只是轻应一声。
江淮痛苦扶额,茫茫然想起一件事来,记得当初她叫自己小心青芜的时候,那个小巷口,冷风兜转,她大红衣袍下尽是滚烫的血……
浑然一个激灵,江淮对视着饮半城的眼睛,质问道:“去年,青芜的那次,也是你……”
饮半城点头,截住她的话:“是我强行告诉你的。”
江淮把住她的肩膀,眉间皱极:“那为什么我还是没有逃过那一劫,为什么还是被舅舅和青芜他们下了毒手?好悬在秋末那夜死去?”
饮半城呼了一口冗长的冷气,目光疲惫:“天道之下,宿命难违。”
江淮切齿入肉,疼痛袭来反倒不觉得头晕目眩了,自顾自的重复着:“天道之下,宿命难违。”抿了口血,抬头,“你既然知道无法改变我的宿命,为什么还是要冒险,为什么还是要把消息告诉我?”
饮半城笑容残破,略显苍白:“反抗,是人的本能,不是吗?”
江淮蓦的哑然,冥冥中,她在饮半城的那双瞳孔中,仿佛看到了些从前没有注意过的东西,沉默两秒,眸光精湛:“饮半城,你之所以不肯承认高阳王就是当年那个纪宁,是因为一旦你承认了,沉香就会知道,就会看到幻境中那个男人的真实面目,他就会亲自动手。”
饮半城一动不动,眼底聚红。
江淮了然苦笑:“而只要你不承认,就算是沉香想要杀了高阳王,月神也会判定他是乱杀无辜,从而阻止他,是不是?”
饮半城双手抚上江淮的下巴,眼中神色浓稠:“江淮,你是真的聪明。”
那人攥住她的手,头脑烦乱:“可是……可是你如何瞒得住啊?”不安的咳了两声,索问道,“他不是神吗?他不是无所不知吗?”
饮半城无可奈何的打断她的话:“江淮,我和他都只是个凡人,都只是肉眼凡胎的普通人,我们并不是神,也并不是你所说的无所不知。”
江淮迷茫:“什么?”
饮半城怅然道:“我们所知道的,都只是月神想让我们知道的,没有人可以先行他而窥探天机。”停了一下,声音垂低,“一旦我们做过了头,越过了界限,违背了天道的注定轨迹,他就会遗弃我们,从而进行族长更替,重新择选新生儿,烙印下一代祭司。”
江淮头一次听人如此详细的叙说岐疆族史,更是被月神这隐秘而庞大的未知力量而震惊到了,在神的眼里,世人皆如蝼蚁,人们自己以为的高高在上,不过都是小丑跳梁,弄斧班门,人连自然的力量都没办法抵御,又如何能与神明抗衡。
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局促道:“那……为什么,这些你就能说,方才关于宁纪的事情,却不能说?”
饮半城摇了摇头,多有迷茫:“神的心意,我又如何能揣测。”素手伏在地上,视线滚烫,“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劫数,也是宁纪的劫数。”
江淮试探:“那结局呢?”
饮半城抬头,一颗清泪从眼角滑落,顺着完美的脸部线条溅在地上。
江淮心下空荡,声音轻轻:“死?”
饮半城紧盯着她,再没有说话。
江淮见势,不知道是她不能说,还是她也不知道,几秒后,疲累的倒在地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好像被蜇虫爬满骨缝,又仿佛连续三天狂奔不歇,浑身上下没一个舒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