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冬霜结满长安,挂在树梢犹如水晶般,皇城通往永巷的长街上,江淮捏了捏鼻子,拢紧身上的粗布薄衫,脚步飞快的走着。
从二品御侍贬为三等宫女,必有豺狼虎豹过来寻仇,秦戚本想照顾她,但却被江淮拒绝了,都沦落成宫奴了,还搞什么特殊化。
好在从秦戚嘴里得知,皇帝准备封江歇为轻车都尉,稍加欣慰。
“好冷。”
江淮嘟囔了一句,继续往前走着,因着临近永巷,周遭渺无人烟,那宫墙又高又窄,真像囚鸟的牢笼,显得蓝天就那么一小条。
只是她走着,忽然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就交叠在她落脚的下一秒。
可能因为这四周氛围的原因,她心内微悬,难不成这才贬为宫奴的第一天,就已经有旧敌来寻仇了吗?
那脚步声随着她走走停停,怎么也甩不掉,于是江淮开启了蛇皮走位,谁料对方一个瞬移,她不察,被拽住手臂,猛地转身。
宁容左那好看的样貌映入视线,笑道:“你在这长街上扭什么呢?”
江淮刚从不安中抽神,就听这人又抱怨道:“知不知道我跟在你后面,甩的肩膀好疼啊。”
江淮一愣,不快的瞪了瞪眼:“你走路用腿,和手臂有什么关系。”
宁容左在她头上轻轻一弹,促狭道:“走路要摆臂的,你小学体育老师没教过你啊。”
江淮微微蹙眉:“啥?”
宁容左瞧见她下巴上的淤青,这是昨日在那木枕上硌的,转瞬敛回笑容,伸手爱惜的抚了抚:“怎么样?这儿还疼不疼啊?”
那指腹的触感熟悉而温暖,江淮有那么一瞬间都妥协了,好在天冷风寒,叫她能维持理智,局促的往后仰了仰:“你的伤更重。”
宁容左挑眉,声音极近温柔:“还是你心疼我。”说着,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俯身过去,俊美的脸庞一寸之近,四片唇瓣靠拢,几乎要贴在一起。
“这四年……你……没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暧昧的呼吸在狭窄的距离间渡着,将一切染成缱绻的桃花色。
江淮瞪眼,一把推开他:“我和你解释得着吗。”
说罢,拂袖转身。
却又被一把拽回去。
宁容左眼底一掠冰冷,将她推到墙边,身子骤然逼近。
江淮现在身为三等宫女,没有资格着精装,只穿了一件粗布衣裳,在这冬日根本厚不到可以保暖的地步,再看那浓密乌黑的发丝挽成一个利落的单螺髻,配木钗子,更衬得她整个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可能是新织的脸皮,更嫩,更水润。
宁容左看着,虽面上无异,但心里早已经是天翻地覆,千言万语堵在嗓子口,却俗套的问道:你今天什么都不用解释,我只问你。”停顿低声,“你爱过我吗?”
江淮心头一跳,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在殿下心里,什么才算爱过?”
宁容左轻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江淮也笑了,不过是冷笑:“既如此,在殿下心里,爱便是忠诚,那么好,我至今还未喜欢过别人,所以答案是,爱过。”
对于她的回答,宁容左是既不难过也不高兴,又贴近些:“呵……巧舌如簧,我对你可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啊,司马相如说过,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敢问姑娘,若是四年未见,又会怎样?
江淮微微转头,视线盯着对面的冷墙:“司马相如再如何与卓文君厮守,不也是曾对一茂陵女子动过心思吗?否则何来白头吟?还有元稹,他口口声声说着沧海水,巫山云,可转眼又将薛涛揽入怀中,至于李商隐,更是风流,新欢旧爱,左右逢源,可见所谓的爱情有多虚伪,殿下冰雪聪明,又怎会看不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