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允衍的疑问十分正常。秦素此举,很不像一个术数大能应有的行为。如果紫微斗数真有那么神,她就不该来向他打听消息。
秦素早就有了应对之策,此时便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摇头叹道:“紫微斗数又非万能,这话我之前也说过。再者说,宫中气象混杂,又有父皇金龙之气镇着,以我之能却是瞧不清的,所以我才会向薛中丞求教。”
言至此,她语声微顿,复又续道:“至于为何单单漏下了大皇兄,却是因为,那广明宫中虽气息缭绕,却唯有我大皇兄所住的左一路院中气象暗而静,并无狰狞之姿,故我才会把他单挑了出来没问。”
“原来如此。”薛允衍挑了挑眉,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秦素这紫微斗数的能为,他还是有数的。毕竟她给过他好几次赠言,几乎没有一次断错,就算偶有疏漏,对大局倒没什么影响。
如此想来,她在皇城中诸事不便,可能连推星盘都不容易做到,她的解释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素此时已然站起身来,坐去了他的对面,与他共对着一方琴案,轻声笑道:“可否将此琴调换个方位?”
这张琴原本是由薛允衍抚着的,自是顺着他的手,而秦素若要抚琴,却要将琴换个方向才行。
“诺。”薛允衍淡声应是,将铁弦琴捧了起来,头尾调换了一个方向置于案上,复又扫了秦素一眼:“殿下也想抚琴?”
“行家面前,我可不敢献丑。”秦素摆了摆手,复又探手按向琴弦,以指尖轻轻一拨。
“嗡”,沉沉一声弦音,却是铁弦才会有的那种肃杀之声。
便在这琴音之中,秦素启唇轻语:“端午宴之事,薛中丞可知晓?”
“略知一二。”薛允衍说道,一派云淡风轻,“殿下是不是认为,三殿下从中得利最大,所以可疑?然据我所知,广明宫中向来内斗不断,从不曾停止过。其中三、四两位斗得隐蔽些,大殿下与二殿下之间亦有往来。不过,二殿下与三、四两位之间的事,我却知之不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便低了下去,说道:“仅以端午宴一件事,似不足以证明殿下的怀疑。再者说,这桩桩件件,与太子殿下又有何干?”
“我手头还有其他消息,可以为证。”秦素轻拨着琴弦,却是断断续续的一曲《南风歌》,悠然淡和,仿若南风徐来,轻拂柳岸:“便在中元十三年,上京城紫烟湖畔,曾发生过一件事……”
她低声地将紫烟湖之事给说了,包括牵涉其中的卢商雪、江八娘也都说了出来,唯一隐瞒下去的,便是江三娘——亦即丽妃。
这一局的动机,全在薛允衡一身,此事却是不好对薛允衍明说的。如果可能,秦素希望,江三娘的病故,便是她留予世人最后的印象。
她一面絮絮而谈,一面便漫不经心地抚着琴,将那曲冲淡温静的《南风歌》给弹得支离破碎,却也很好地遮掩住了她的说话声。
薛允衍安静地听着,眉心微蹙,也不知是为着秦素的叙述而心忧,还是纯粹听不下去这不成调的一曲琴音。
待说罢了紫烟湖之事,那曲声总算也停了,薛允衍蹙起的眉,亦随之放松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