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心,来看看你。”陈夫人进屋来,跟着的婢女忙把雨伞收好,放在了门外。
她们婆媳相处十多年,彼此很熟络,听说话的口气就能听出来,陈老夫人显然也已经习惯了。
“你坐。”她指了指下首上的椅子。
大家都习惯了,也自在,陈夫人不拘小节坐下来,亲自捧了杯茶给老夫人。
待人坐下来,陈老夫人也没有拘泥,开门见山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她很少有这么愉悦的时候,她这么高兴,多半与麟哥儿有关。
“刚才麟哥儿多吃了半碗饭,还吃了两块鸭脯肉。”陈夫人高兴地说道。
要是外人听来会不屑地说,这吃啊喝啊多大点事,但对于陈家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麟哥儿自从生下来就体弱,也一直精细地养着,就像温室里的花苗,经不起外面的风吹雨打。
“阿弥陀佛,还真是谢天谢地。”陈老夫人念了一声佛,神情也欢喜起来。
陈夫人也陪着笑,“他还说晚上想吃珍珠丸子。”
陈老夫人放下茶杯,“他想吃什么,让厨房的人给他做,要是做不好,厨房的活也不用干了,去外面再请一个厨子回来。”
陈夫人顿了顿,笑容有些苦涩。
为了麟哥儿能多吃一口饭,别说一个厨子,就是十个厨子都舍得出去,都说孩子愁生不愁养,同样是孩子,到了麟哥儿这里怎么就这么难。
陈夫人笑着笑着要落泪,但在老夫人面前她努力克制住,不敢表露出任何异样。
有这么一个孙儿,老夫人这些年也不好过,不知道暗地里掉过多少泪。
精心养着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大。
儿媳妇脸上的这些表情,陈老夫人都看在眼里,不过她没有说,“算算日子,御医也该来复诊了。”
说是复诊,也就是过来探望诊诊脉,看看有没有恶化,麟哥儿的病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看过了,没得治,诊断出来是哮喘。
到了春天,花木柳絮繁多的季节,更容易复发。
好在这几日下了雨,还真是谢天谢地,老天都在帮她们。
“等侯爷回来,我让侯爷递牌子进宫。”陈夫人含笑着说道。
她很少像今天这么高兴。
陈老夫人看着她,默然地点点头。
她原本不想再说什么,但还是先一步开口了,“你也打起精神来,以后每天都要像今天这么高兴,麟哥儿这辈子还长着呢。”
她说什么,麟哥儿这辈子还长着呢,御医说过八岁是他的一道坎,活过了八岁以后就能顺顺利利。
今年冬天,麟哥儿就要满八岁了。
这辈子,陈夫人不求麟哥儿以后子承父业,继承爵位,只求他身康体健,或者要求更低一点,只求他能活着。
陈夫人用帕子捂住脸,当着老夫人的面,呜呜咽咽地哭。
她再也忍不住,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当着人的面流眼泪。
“好了好了。”陈老夫人伸手抚上她的肩头,拍抚她的背,“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让麟哥儿看见会笑话你的。”
侯府内静谧一片,春雨润物细无声,唯有低低的哭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