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一个人该是悲伤，绝望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在梦里哭泣，都还连带着身子一起颤抖。

她没办法告诉安然她的身份，她知道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起码还能有笑容。

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已经被伤透了。那要怎么样才能复活过来，什么样的灵丹妙『药』才能让她的心起死回生。

第二天安然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趴在床沿看了看下铺，已经没有方佳雨的影子。安然从上铺下来，桌上放着一张纸，大概是方佳雨留的便条。

“我先去学校了，你情绪不好，过两天再去吧，桌子上留了早餐，记得吃喔。”

结尾还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窗上积了一层水汽，安然伸手划出一道印迹。这才看见外面下着小雨，应该是早上才开始下的。

她回房间换了一身长衣长裤，天气已经在慢慢转凉。她准备出门去看杜姨，不能让杜姨觉得，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杜姨葬在郊区的墓园里，从她离开到现在，整整十天。她还没有去看过她一次，杜姨一定会怪她吧。

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倒退，每接进墓园多一点，安然的心就荒凉的更厉害。

她撑着伞，一步步走到杜佳的墓前。墓碑上是杜姨的照片，四十三岁的杜佳，以后就要长眠于此。

安然蹲下身子，轻轻扶过照片上杜佳熟悉的眉眼。一如当初杜佳扶过她的眉眼似的，温柔中夹着不舍。

郊区没有什么车子，倒是有很多树。

不远处都飘着白雾，就像置身仙境一般。

“杜姨，你还好吗？你怎么……怎么就先走了呢，你不是说过会陪我一辈子吗？我宁愿我现在还在方南皓身边，也不想你离开我。”

她语气平稳，可是眼里就是不自觉地滑落出来。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她知道杜佳不会想看见她的眼泪。

她咬住嘴唇，让自己痛，狠狠的痛。

伞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雨丝打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发丝上，这样，杜佳才分不清她脸上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小的时候，就喜欢淋雨，好像把自己淋的浑身湿透，才能掩盖住满心的荒凉似的。

所以每一次回孤儿院之后，都免不了杜佳一顿怒骂。再拿过『毛』巾为她擦拭头发，可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为她擦头发了。

“杜姨，当年或许是我太小了，也或许是我太依赖你。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我都没觉得这么心痛过，疼到，好像就要无法呼吸了。

杜姨，你回来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再叫我一次然然好不好……”

她倾斜身子靠在杜佳的墓碑上，捂着嘴痛哭起来。身子剧烈的颤抖，却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

杜姨那么放不下她，她说过不会离开她！她要在这里等着她，总有一天，她会等到杜姨回来。安然哭到撕心裂肺，那天在机场的匆匆一别，竟然就是永别了。

可是她不要，她那么努力，只是想要一个杜姨而已，为什么这样卑微的愿望，老天爷不肯成全她。

她宁愿那场车祸，她也在其中。她宁愿就这样和杜姨一起去死，就算是地狱，只要有杜姨，她也愿意！

这样痛苦的活着，对她来说，太难太难了！

“杜姨！”她听见自己越发沙哑的声音，好像连最后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你留我一个人活着干什么，你带我一起走啊。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

她几度喘不过气来，差点就那样晕厥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一动不动的，就像是已经和墓碑融为一体似的。

再没有雨丝打在脸上的时候，安然才睁开眼睛。还以为是雨停了，结果，她看见了齐文。

他还是那幅憔悴的样子，珉着唇打伞站在她的身后。她知道，她一定也是来看杜姨的。

她们那一波的孤儿，都是杜佳一手拉扯大的。除了他们，安然也不知道还能和谁，遇见谁一起来看杜姨。

“我就知道你也会来看杜姨。”

齐文把手上抱着的康乃馨放下，只是轻轻说了这一句话。

康乃馨淋在雨里，花朵上很快就落满了透明的雨水。不像是雨水，更像是一滴滴悲伤眼泪。

“齐文，谢谢你还能来看杜姨。”

能够看见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来看自己，安然想，这样杜佳也会很开心吧。

她的头发和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睫『毛』湿湿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好像因为极度悲伤，连眼眶都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