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样,秋璇也是一怔,要知道,自从十年前他把夜灵从灭门之祸中救出后,这十年来,他从不曾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如今,他一句话,便让他哭成这样,可见自己的确是这孩子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夜灵虽与自己无血缘关系,但十年相伴,他也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孙儿,地位与小影是不相上下的。
秋璇伸手将他拉起来,道:“傻孩子,小影是我孙女,你是我孙儿,我怕她为仇恨所累,以身犯险,难道,我就舍得让你去这样做么?你也看到了,即墨府的实力非同一般,不论是你还是小影,都无法与之抗衡。我死后,你便是小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只望你二人能好好的,安安稳稳的活着,便死也瞑目了。”
夜灵早已将脸上的泪擦净,听秋璇如是说,心中对秋璇的感激敬爱之情更盛,为他和义父秋肃霆报仇的心也更盛,故而一时不语。
“夜灵,仇恨,实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东西。若非仇恨,你和你的家人,还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又何至如今天人永隔的境地。答应爷爷,不要让悲剧重演。即墨襄虽然杀了肃霆,但是我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我也不恨他了。你义父,不是为恨而死,而是为爱而死,他死得甘愿。他只有一样放心不下,那便是担心小影在这世上孤苦无依,他日,我若死了,也只有一样放心不下,就是担心你或小影在这世上孤苦无依。你若不想我死不瞑目,便向我起个誓。”
夜灵看着秋璇,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的心中实在是煎熬啊。五岁的时候,他亲眼看着仇人将父亲的头砍了下来,那时他就对自己说,若是自己此番能不死,他日必定用同样的方式将仇人的头砍下来,为父亲报仇。
上天见怜,千钧一发之际,让他遇到了爷爷,将他救出生天,当时,看着满园的尸体,刺目的鲜血,他没有哭,因为他在忙着记每一个亲人的死状,将来,他要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他的仇人。
他勤练武功,在与爷爷游历的路上,悄悄结交着和他一样有着血海深仇的少年,然后,结成团伙,逐一地报仇。去年,终于轮到他为自己报仇,带着他同样武艺高强的九个兄弟,血洗了仇人的庄园,报了压抑多年的血仇。
如今,眼下的情况,在他看来,与当年并无二致。他习惯了有仇必报,要他忘记夺走他亲人性命的仇人,他委实做不到。
但是,他也不希望爷爷为他担心,于是,他起誓:“我夜灵,向天起誓,有生之年,一定遵从爷爷的嘱咐,保守秘密,好好做小影的哥哥,绝不以身犯险。”心中却道:若是有一天,我有了可以和即墨一族相抗衡的实力,那么,再去找他们报仇,就不是以身犯险,也不违背这个誓言。
秋璇自然不知他心中的想法,见他肯这样起誓,心中稍安,道:“好,此番,你就和景繇一同去盛泱找你小影妹妹吧,我在青湖等你们。”
夜灵点头,又担忧道:“爷爷,您要保重身体,我一定将小影妹妹带回来。”
同修殿被迫停课,因为,上课的人实在太少了。小影失踪,景澹和龙秀整日忙于寻找她,姬傲和景苍则被迫护送即墨襄一行,至今未归。
朝廷最近也发生了太多的事,谁也无暇来管这同修殿的事情,大臣们此刻最热衷的,就是悄悄议论四位藩王是否会赞同发动对平楚的战争。要知道,百州虽然物资丰饶,国力雄厚,但是论及军事,始终都是不及民风彪悍的平楚的,青芒大陆上无人不知,平楚的军队,是名副其实的虎狼之师。
三国鼎立,互相牵制才有了短暂的和平,由于忌惮另外两国的联合,任何一国都不会贸然的发动战争。近年来,位于南部的殷罗越来越显示出中立的态度,而百州和平楚又素有嫌隙,军事力量较弱的百州对狼子野心的平楚时刻戒备着,但是,摩擦还是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大臣们都知道,此番,姬琨是铁了心要攻打平楚了,因为殷罗的两位皇子回国之时,姬琨不仅赠送了大批的珠宝骏马,更是派了一个使者团护送两位皇子回国。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使者团真正的任务,只怕不在护送皇子,而在游说殷罗加入百州的阵列,一起攻打平楚。若是在四位藩王表态之前,先取得了殷罗对于此场战争的支持,四位藩王自然也没有反对之理了。
本来游说殷罗一起攻打平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殷罗的二皇子差点死在平楚太子的手中,殷罗的王室再怎么偏安一隅,总不至于忍气吞声到此种程度。
可恨的是,平楚的骁战王即墨襄此番来百州,并未就龙栖园血案给百州朝廷一个说法,反而强硬地将平楚太子接走了。在这种情况下,前往殷罗的使者若是说二皇子宴泽临是伤在平楚太子手中,就成了一面之词,定会遭到殷罗国内反战人士的质疑和反驳,这样一来,游说成功的希望,实在是非常渺茫。
但是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新仇旧恨已磨光了姬琨的耐性,寻常百姓尚可为了夺妻之恨拼个你死我活,作为一国之君,为了两次夺爱之仇,发动一场战争,也无可厚非,这是他作为一国之主应享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