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儿,你怎么样,纵儿……”艾荣皇贵妃抱着北堂纵的头,一边给他擦脸上的血一边泣不成声。
北堂陌低眸,仔细看着地上无助痛哭的母子俩,仿佛觉得甚是有趣,看得津津有味。
耳畔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嚓一声,他脸上笑意一敛,抬头看向东方权,却见他已歪着脖颈倒在即墨晟脚下。他眸色一黯,目光触及即墨晟俊逸却毫无表情的脸庞时,情绪却又平静下来,索然无味道:“你倒比我更没有耐心。”
艾荣皇贵妃抬头一看,尖嘶一声:“父亲——”脆弱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她眼一闭,昏倒在北堂纵胸前。
北堂陌徐徐起身,向殿外走去。
亲和殿外,遍体尸体中,站着两排黑翎军,台阶下,曲九肃然而立,身侧士兵捧着一方托盘,盘中是左丘白双目怒睁的头颅。
见北堂陌出现在殿门处,殿外众人齐齐下跪,大呼:“拜见太子殿下。”
北堂陌低头,仔细看了看左丘白死不瞑目的面容,嘴角微微一勾,抬头看着左前方天泽殿屋脊上庄严厚重的鸱吻,道:“皇上,驾崩了。”
语音甫落,悲声四起。
即墨晟站在北堂陌侧后方,抬头看向天空,澄净的天空碧蓝刺眼,然而原该灿烂的阳光,却显得有些惨淡。
二月二十二日,平楚正式向外公布皇帝驾崩,举国默哀。
二月二十三日,皇储北堂陌定原丞相东方权谋逆罪,东方一族五百多人悉数获罪入狱。同时,定原兵部尚书左丘白附逆之罪,移灭其全族男丁,单留其孙左丘玄一人并令其继承祖父之位。
二月二十五日,平楚为其先帝举行国葬,同时,东方一族五百多人皆被押往宫门西侧的刑台斩首。雪都烈城一面白幡蔽日,一面血色殷红。浓烈的血腥味久久萦绕在烈城的大街小巷,经久不散。
三月十日,平楚新君登基。
三月十一日,御笔钦封原财政大臣即墨晟为丞相,令其总领三省一台一院。
至此,在这个冰雪消融的季节,平楚正式拉开了它新朝代的帷幕,而直到新君登基却犹未能冲刷干净的刑台仍残留着暗红的血渍,似乎无言地向人们昭示着,自今往后,平楚历史的底色,将不会再如冰雪一般的纯净。在北堂陌的统领下,它注定要浸染暗红的血渍。
三月下旬,即墨府琉华园。
朱峤推开书房的门,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内,看着书桌前埋头批阅折子的少主,再看看书桌两侧堆积如山的文案,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自从平楚换了新君,少主当上丞相之后,几乎无论何时踏进书房看到的都是眼前这幅景象,为了节约时间,少主甚至免了他进入书房的一切礼节。但此番,他却不得不打扰少主了。
“少主。”他轻唤,唯恐惊了正聚精会神处理政务的即墨晟。
即墨晟倏然抬头,愈加清瘦的脸庞让他的双眸显得更黑更大,倒将朱峤吓了一跳。
即墨晟放松了表情,放下狼毫,边揉太阳穴边道:“是你啊,什么事?”
朱峤道:“少主,百州洲南王府给您寄来了信件。”
即墨晟动作一顿,道:“念吧。”他委实是累了。
朱峤却道:“少主,只怕不妥,这信件上写明了要您亲启,是,景嫣郡主寄来的。”
即墨晟微微怔了下,伸手拿过朱峤呈上的信件,拆开一开,信很简短,笔迹非同寻常的端正秀美,句里行间字字斟酌。邀他四月十九去洲南作客。
看完之后,即墨晟沉默良久,半晌方道:“阿峤,去和曲总管说一声,备一些礼品,你代我去一趟洲南王府吧,就说我政务冗杂,实在无暇分身,替我向景王爷夫妇及嫣郡主致歉。”前朝留下的遗案和问题颇多,他要尽快将它们处理好。更重要的是,小影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他不能离开。
朱峤探头瞄了瞄那简短的信件,问:“少主,给谁准备礼品啊?又以什么主题呢?”
即墨晟道:“给嫣郡主,让曲总管比着上次送给九公主的礼单准备吧。”景嫣信中虽未写明究竟何事,但料想定然不会无事而请他过府作客,若是有事,也只会是她自己的事,因为若是别人过寿或是有何喜事,她信中不写明,他空手而去,是为失礼,况且,若是别人之事,只怕她也不会亲自写信邀他去。至于她自己,弱龄女子,除了及笄之外,还有什么事能值得邀请远客来访呢?
景嫣十五岁,那小影应该十四了,明年,小影便也及笄了,不知他能不能去贺她及笄之喜?
回想初见,娇小的女孩在巷道中为他所救,却不领情,那既怒且嗔的可爱表情,至今仍鲜明地留在他的脑海中。日月沉浮,转眼,五载已过,而今,那女孩再见他,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少主,少主。”即墨晟一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朱峤唤了他数声他才听见,抬头,朱峤问:“少主,那礼品准备好之后,属下是不是立刻启程呢?”
即墨晟收起信件,点头道:“嗯,马上启程,路上也不用太赶,四月十九到达洲南王府就可以了。”
朱峤出了书房后,一阵失望,他还以为是那影小郡主终于有了消息,少主可以把心放下了,原来不是。唉,这影小郡主怎的这般让人揪心呢?相较之下,倒是那嫣郡主较会替人着想,想上次她来府中,少主正说不便打扰她,她倒自己找来了,多么直爽而有个性的女子,而且,她的容貌也远非那影小郡主可比,少主究竟为何非盯着那影小郡主不放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