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中正讲书, 后宫内却是又闹出了事。
这一回出事的却不是贤妃, 而是淑妃。
玉鸢宫中, 贤妃捧着盏茶, 听闻皇贵妃召她去凝鹤宫, 不禁陷入沉思。上一回在那里坐立难安的还是自己,这一回那个小鬼却是跑去别人身上作祟了。怀夏果然说的对, 她一味地忍, 别人却只会得寸进尺地迫。
只顿了须臾, 她便回过神来,才对来传话的小太监点了点头, 唤身后的迎『露』去做准备。
贤妃这人,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这一回去凝鹤宫, 也只是坐镇在那儿罢了,略了解了几分事情原委, 知道被跪在堂中的是二皇女渺云的大宫女, 颇有些奇怪这等小事, 怎还需这么大阵仗来。便闲闲地虚靠着椅背,只等着皇贵妃的裁断。
贤妃闲极, 便念起怀夏那一日对自己所言。这捣鬼的,怕是冲着四妃的位子来的。想到这儿, 贤妃便用余光扫视了一番立在两侧的各宫嫔、才人一流。
不多时,她便看到了立在一处的江嫔和梅才人。
梅才人风头正盛, 虽是受江嫔管束, 隐隐却有压过江嫔一头的气势。江嫔却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反而与梅才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毫不介意梅才人同她并肩而立,言笑晏晏。
贤妃眸『色』一暗,这江嫔向来是个不会看眼『色』的,如今这凝鹤宫中正处置正经事呢,淑妃竭力地想摘清她自己和二皇女身上的牵扯,旁人就算是看热闹,面子上却也不显的。也就这江嫔,还敢在这儿笑出来。
她这一笑,淑妃便皱了皱眉,道是:“江嫔可有什么看法,不妨说来让姐姐们听听。”
江嫔歪了歪头,却是一副回想模样,才道是:“上次我们宫里梅才人那事,清平公主不是说了嘛,做那事于贤妃娘娘又没好处,自然不会是贤妃娘娘做的。这回也简单呀,瞧淑妃娘娘有没有捞着什么不就是了么!”
场中人神『色』各异,这回倒有几个忍不住的偷笑开了。
淑妃却冷哼一声,也不顾上一回她看贤妃笑话时自己说的话了,急急道是:“哼,本宫也只有一女。”只是贤妃惯是个守着女儿的,淑妃说这话,哪有人肯信。
江嫔眨了眨眼,却又道是:“可我听说,淑妃娘娘您跟皇贵妃娘娘是表亲姐妹呀。您没有儿子,皇贵妃娘娘有呀!”
皇贵妃立时便拉下脸来。
那江嫔似是被吓着了似的,后退了一步,嬉皮笑脸道是:“哎呀,我又胡说啦!莫怪莫怪!”
“罢了。”皇贵妃『揉』了『揉』额角,才刚淑妃开口问时,她便该出声阻止的。这江嫔言语上不知轻重,却也从未真正惹出什么事来,又是当阳太守的幼女,被溺爱过了。
对于如何待此女,皇贵妃早便权衡好了,压着她的位分,让她在这嫔位上坐到太守家失了权势,在那之前保她一命不失便是。
德妃却难得开腔,柔声道是:“此事淑妃姐姐恐是真不知情,本宫觉得,该整治的是这帮吃里扒外的奴才了。”
皇贵妃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上一次是宋才人攀扯贤妃,这一次是小小宫女出卖淑妃、二皇女,手段倒不高明,却像是递送权柄给有心人手上,端看人是否要去利用。只是这么一来,丢在明面上的棋子可定是保不住命的。皇贵妃颇有些不寒而栗,不知那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人宁可丢了『性』命地去做这腌臜的事。
皇贵妃眸子在各宫妃嫔间转了转,先是略过了贤、淑二妃,而后是德妃,顿了顿,又看向江嫔她们,最终收敛了回来,摆摆手道是:“一次两次地,用同样的手段,是当本宫是傻子吗。”
干脆利落地处理了,将人散了去。
这一回没用上几盏茶的功夫,外头正艳阳高照,贤妃所乘步辇上加得华盖一顶,才堪堪不觉晒得慌。返宫路上,迎『露』见贤妃没个精神,便低声同她言语两句道是:“娘娘可是累了,回宫后好好歇歇便是。”
“倒并不是累。”贤妃本想闲怨上两句,一瞧身周诸人,却又噤了声。迎『露』她是信得过的,抬轿人却都只是些小太监,人多耳杂,还是不要提为妙,谁知道会不会再出第二个宋才人。
……等怀夏回来,跟她说上一说吧。
贤妃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紧接着便笑起了自己。活了小半辈子的人了,如今遇到事,竟想着问过一个小娃娃。但贤妃却得承认,她这女儿,可比她要聪慧得多。
于是贤妃便果真等到怀夏从上书房回来,屏退了身周诸人,喊女儿过来,讲了讲今日之事。
怀夏却是问:“母妃,这不过是件小事,皇贵妃娘娘为何要大动干戈地把人都喊去?”
“母妃亦有此问。”贤妃道是。
略思量一下,怀夏却是有些明白:“恐怕皇贵妃娘娘也是想观察一下,是谁在捣鬼吧。”
贤妃这才猛然想起,今日皇贵妃几乎未曾开口,那一双眸子却是四下扫看了许久。她皱了皱眉头,不做亏心事倒也不怕鬼敲门,贤妃不怕皇贵妃怀疑到自己头上。只是她重重叹了一声:“以前宫中人斗归斗,这等买人命的手段却是未曾出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