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块石碑展『露』了出来。
那石碑斑驳,仿若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侵蚀,潜伏在这地下,静默不欲言似的,而今却被拨开泥土,令之见过天日。
太后定睛瞧了那碑文一眼,却是心中沉了下去。这碑面上镌的,乃是一篇往生超度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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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崖少年们再度闲了下来,三两结伴地,各自玩闹着。行至前院,却瞧见了自家师妹何念新。这人正捧着脸,坐在院子里,双目无神,像块石头也像根木头。林秀儿觉得有趣,便坐在了何念新身后,摆出同她一般的模样来,也那么发呆。
一有人有样学样,便有更多的人跟了上来。不多时,院子里坐了一群,都如出一辙地愣坐着。
这穷极无聊的举动直到钟萍萍的出现才被打破。向来冷脸的钟萍萍望着满院不知所谓的家伙们,秀眉横挑,呵道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怀夏怎么样了呀,她也不让咱们跟着。”何念新长吁短叹。
林秀儿往前挪了两步,正与何念新并肩而坐,一只手拍了拍何念新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是:“怀夏师妹不教咱们这么多人跟着呀,她不是把道理都说明白了嘛。你放心吧,一旦师妹有了什么危险,咱们肯定会把师妹给抢回来的呀。”
何念新低声道是:“不行,我还得去看!”
紧接着却感觉自己的一条胳膊被拽住了。
转脸何念新便瞧见了钟萍萍淡漠的神『色』。她皱眉,不发一言,抬脚向钟萍萍踢了过去。
钟萍萍立时还手。不过片刻功夫,这二人已然过了十来招了。师姐妹当初不打不相识,打那时起便时常切磋,太过熟悉彼此,而今便谁也难在谁手中讨得便宜。偏偏何念新今日颇为急躁,钟萍萍终于逮了空隙,反剪了何念新的双手在背后。
“你那妹妹临走时嘱咐我要把你看好了。”钟萍萍这时才说道,“免得你冲动之下,坏了她的大计。”
何念新反而笑了出来:“怀夏考虑得一向周全,连我会一时脑热都料到了,安排了钟师姐你作这后手。”她颇为怅然,“明明都怪我嘴贱,老说些有的没的,点醒了怀夏,事已至此,反而我却犹疑了起来。”
“……那总归是她小意侍奉过的祖母,她能保证她自己的安全的。而你,有更要紧的事要做。”钟萍萍说罢,一顿,“她叫我带话给你的。”
何念新转手,一手勾搭着钟萍萍,另一只手勾搭着林秀儿,璀然笑了,鼻翼上的那道疤痕被这笑衬得更狰狞了两分,“不是我,是咱们。来,咱们干大事的时候终于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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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极乐咒。
太后轻抚着石碑上镌刻的文字,不理会周旁人脸上的复杂神情和欲言又止。她参悟佛经多年,自然是闻说过不知凡几的佛祖显圣的故事了,因而一旦遇上这佛经,她便立时认定了这是佛的指引。
“将这石碑带回宫中,立在宫中佛堂,哀家要日夜参拜。”默念过经文后,太后道是。
刚要将这石碑递出去时,太后却面『色』一凝。
她『摸』着石碑侧沿的纹路,却俨然是暗刻着另外的文字。太后伸出一指顺着那纹路划过,这处文字却全然是左右颠倒过了的。“……先将这处的碑文拓印出来。”静默了片刻,太后又道是。
身畔服侍的人面面相觑,碑文正面的往生经他们自然都是看得见的,未曾想碑侧竟还有文字?
太后这一下令,随侍们自然赶紧先寻笔墨纸砚,拓印碑文。不等墨迹干了,拓好的纸便敬送到了太后的面前。
侧畔的字并不多,只有“清平安康”四个字。打眼瞧去,不过是句吉祥话,愿这天下太平罢了。
太后的手却微微一颤。
嬷嬷觑了一眼,揣测太后心中所念,恭维道是:“太后娘娘诚意定是感动了佛祖,佛祖降下此碑来护佑这太平盛世。”
太后提了提嘴角,心中却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清平安康。清平,安康?
清平公主殁于和亲的路上这事早便传遍了后宫。贤妃闻讯后,哭得死去活来。太后心中也是有些怅然,虽说她膝下子孙颇众,这孙女却是个乖巧听话,惯会讨她欢心的,平白没了,她也有些难受。乍瞧见这四个字,她一时觉得,莫不成这是佛爷在告诉她,清平还好好地?继而立刻便觉得自己这年头着实可笑,老太后笑着摇摇头,掐断了自己这个荒谬念头。
自古和亲便是条不归的黄泉路,却也是帝王家的女子所要肩担起的重责。太后刚掐断了自己那无谓的念头,便见外头的侍卫那处小小『骚』动。她蹙眉指了个宫人:“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那宫人折返回来,恭敬道是:“禀太后,几位侍卫仍怕这四周有埋伏,便出去又探找了一番,发现了一个昏厥过去的女子。”
“将人抬过来瞧瞧。”太后心头一悸,还没等细思,她便脱口而出道是。
宫人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将那素衣少女抬了上来。
太后只是瞥看,便愕然唤道:“清平?!”
不远处,柳树上,潜藏着的少年人抻着脖子,确认过那素衣少女安然被搀扶上了车马之后便缩了回来,一直蹲等到这群人离去,他才敢从树上爬下去。
池崖少年们各有所长,这一位功夫谈不上最好,至少是何念新的手下败将之一,但那逃跑和匿藏的功夫却是一流的,又是个极为小心的人。护卫失去意识的怀夏安全这重头的任务,便被怀夏安排给了他,而非是关心则『乱』又会冲动行事的何念新。
那石碑上歪七扭八还左右颠倒的字是他刻的,碑也是他埋的。上头稍作了点机关,却不敢太过,免得留下蛛丝马迹被人察觉。见太后的车马近了,引动那处塌陷,还故意弄出动静的也是他,之后小心地先将怀夏藏起来,等到太后看过了石碑后再让人发现怀夏,靠得也是他。
而今他顺顺利利地完成了怀夏交代好的事,便喜滋滋地回了王府山中匿藏的那处别院,见师兄弟们围上来,便兴冲冲分享着自己的见闻:“公主师妹可真了得,一猜一个准,就连太后会将那石碑来回『摸』遍了发现那暗刻的四个字都能料到!”
他说得唾沫横飞,正在兴头上,肩膀上却凉凉地搭了一只手。转头就瞧见了何念新那黑得仿佛滴墨似的的脸。
何念新手呈爪状,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你先说要紧的行不行,她可平安?”
“……我是瞧着太后让人小心地把她扶进马车里,才敢回来的,自然是平安了。”他忙道是。
“那就好。”何念新便没了兴致再听下去,甩手走人。
其余的师兄弟们竟然也都是一副要走的架势。
这人咦了一声,赶紧叫唤:“哎?你们怎么走了?我还没把我机智的表现说完呢!——我干了这么件大事,多厉害呀,你们又做不到!”
林秀儿一向好心,多留了一步。闻言她只侧过半张脸,嗤笑一声:“我们可有更要紧的大事要做呢!不比你这件差。你要是还想参合进来,赶紧去讨好一下咱们何师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