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夏打定了注意之后, 何念新便只能配合着她来行事。尽管何念新心中有一千万个嘀咕, 教怀夏仔仔细细地将她的计策先说过一遍, 但反对的话到了嘴边,对着怀夏的坚定, 却又给咽了下去。她这个妹妹,早便不是那个被困在一方宫阙中懵懂无知的小女娃了。
何念新甚至将池崖少年们都调动了起来, 听凭怀夏的安排。
这群只想着闯『荡』的少年一听闻这计策牵扯了当今最尊贵的那女人便兴致勃勃起来,毫无防备地一件件做着怀夏的安排。这些有着赤诚心的年轻人, 一旦将旁人认作了自己人,便再也没了防备的心。
匆忙几日一过, 便到了太后出宫礼佛的日子。
怀夏换了一身素衣。她这几日粗浅学了池崖派那门易容的秘传,只得那点皮『毛』功夫,将自己略作打扮, 与原先的公主有七分相似,却是全然不同的气质。
“眼神, 眼神再淡漠一些!”旁边有人指挥着,一边念叨, “我可是曾见过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不染仙子的, 她就是那副模样!”
怀夏并不知道不染仙子是哪位, 只对着铜镜再试着变了变脸,“如何?”
旁边那人又思量一番后, 才点了点头:“不错, 不错!”
前院这时有人小跑过来, 边跑边喊道:“我们那边做成啦!”
何念新在一旁看着贤王那边来的密信, 耳朵却竖起来,一直在听这边的动静。听到这儿,她小小哼了一声。
怀夏往那边一瞥,颇有些想张口跟何念新要个祝福,愿她这一程能得以如愿,但想着念新姐姐这几日的别扭,也不勉强她说那违心的话。
何念新而今满心微妙,偏偏这种微妙,怀夏懂她。
“……姐姐。”怀夏将铜镜一推,“这一入宫,不知再要多少时日,你多保重。”
说罢,她站了起来。
旁边有个师兄兴致勃勃地举起手刀,眼看着便要往怀夏纤细的脖颈落去,口中还呼道:“我来我来!终于到我的任务啦!”
“我来吧。”何念新却放下了手里的纸和笔。
她这话音刚落,却见怀夏半回过眸来,眸中如蕴着潋滟的泉,予她一个笑来。
何念新却没再开口,而是一手刀劈了下去,紧接着便已然在怀夏身后站好,双手一张,便将软落于怀中的人稳稳接住。
紧接着,她叹了一口气,那湿暖的气便打在了怀中人的面颊上。
“要平安呀。”何念新的唇擦过怀夏的耳边,低声留下这不曾被怀中人听见的一句。
被抢了安排的师兄兀自絮絮叨叨地抱怨,何念新却不曾再多说一句,亲自将人给打横抱起,安置在了事先安排好的那一处。
怀夏的计划险之又险。
***
太后前呼后拥着离了宫殿,浩『荡』仪仗占了足足半条街。街道而今空空『荡』『荡』,各家门扉紧闭。老『妇』人早便不是怀夏那年纪,途中也慵懒着斜倚,连张嘴唤人替她打窗帘子都不愿。
身旁的嬷嬷尽心尽力地说些逗趣的话为她解闷。
她却自知自己乃是心中郁结,那一两句的俏皮话只如隔靴搔痒罢了,不能教她有哪怕半分的抒怀。
行出城门外,嬷嬷才敢劝道:“太后,这一出城,外头新翠才上枝头,正是好风光的时候,您可要……?”
她话音未落,却听到了轰隆之声。
车马一颠,将那驾车之人吓了一跳,赶忙去安抚,生怕惊到身后贵人,又连连告罪。原本懒洋洋的太后眉头早便拧了起来,沉声道:“停,着人先去看前头是怎么了。”
外面立刻便有人应了下来。
不多时,那人回言道是:“禀太后,离此处半里地,入庵的石道旁忽地陷了下去,只余下一处坑『穴』。”
“查。”太后只道。
外头的人心领神会,安排人手去仔细查那兀然出现的坑『穴』的由来,又令几人在旁搜寻是否有贼人作『乱』,自己却仍旧带着大队人马守着,生怕有贼子使调虎离山之计出来。
他将事做得妥妥帖帖,只等前头的消息。
被派出去的几人,回来时却不曾探查到什么。既没能抓住埋伏的贼人,也未能瞧出那坑『穴』有什么古怪之处来。
只得悻悻上禀,连声自道无能。
嬷嬷便从旁劝言道是,这事来得蹊跷,不若太后先回得宫中去,再教今上派人来好好查过,安心下来后,太后再来礼佛也不迟。
心中还惦记着那场孽战,挂心着为今上祈福的太后却一手抚着额,沉思片刻,道是:“你是说,那处一没有火『药』味道,二不曾见人雕琢痕迹,三也没见得什么『乱』臣贼子埋伏?”
“臣等无能。”外头仍旧告罪着,将头低埋。
太后甚至不愿浪费一个眼神给那群碌碌无能之辈,只道是:“罢了,那哀家亲自去看上一眼便是。”
身旁嬷嬷忙道是:“太后,您尊贵之躯,怎能……”
不待她说完,太后便伸出手来,在嬷嬷面前摆了摆,打断她的话,反而自己去将门帘打了起来。外头冬日虽无半分暖意却仍旧刺眼,太后眯了眯眼睛,俯视着车马外跪成一片,仓皇无措的庸人们,一伸手:“引路。”
生怕太后出半点差错,老太太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人海,倒教呼吸间都带了几分浊气了。太后却神『色』淡然,阔步地往那半里地外走去。
那坑有半人深,展臂那么宽,瞧上去的确半点异处也不见。太后引颈左右看过后,怪道:“总不能凭空出现这么个东西吧,动静又那般地大。——你们谁跳下去瞧瞧?”
太后这般下令了,护卫中立刻便有人上前一步,跳进了那坑里,矮下身子,装模作样地左右『摸』了『摸』。
太后却冷哼一声。
那出风头的脑袋也转得灵,见太后不满,便立时把自己配剑给拔了出来,认认真真地试探着这处可有什么蹊跷。
他一剑刺进脚下泥地,松松垮垮地刺入半寸不到,那剑尖便似是碰到了什么硬物。这人心下一凛,连忙去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