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新这一日在玉鸢宫待得, 可谓是如坐针毡。贤妃显然是瞧她愈发不顺眼,但作为长辈却也没多下这小辈面子, 只是面对着何念新的刻意讨好, 贤妃显然是不吃那一套, 淡漠以对的。
何念新无奈,数着时辰, 只盼夜晚的到来。
怀夏想出太后宫中到玉鸢宫来却也是不容易。她顶着一张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脸混回宫里, 本就该如履薄冰, 少同以前就有牵连之人往来了。一个千曲就已经招眼的了,若再同贤妃交往甚密, 恐怕定是要让那些心有九窍的宫妃们浮想联翩起来。
还是千曲一下学就带怀夏疯玩, 玩累了后便遣了个小宫女去太后那儿,央太后将怀夏留下陪她住一晚上,然后夜里才瞧瞧护送着怀夏去玉鸢宫去的。而今的千曲倒也能略指使得动自己宫中的几个小宫女, 也多亏了玉鸢宫和千曲住处离着不算太远, 怀夏这一路才顺顺利利地被迎回了久别的“家”中。
守在门口的是大太监言恩,此等大事, 他还不太放心交由手下人去做。一见怀夏, 那大太监便两行滚烫的泪下来了, 尖细嗓子颤了颤, 低唤她:“公主。”
怀夏便也被勾出几分感怀来。
还未等她开口, 便见面前正殿门被推开, 正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念新姐姐, 探出半个身子来, 向着自己挥手,唤道:“这儿呢,这儿呢!”
怀夏便霎时将许久未归的感怀抛之脑后,提着裙角,小跑向前,躲进了屋内,将还未擦干泪痕的大太监言恩给关在了外头。
言恩这泪擦也不是,却也哭不出来,反倒是笑了,摇摇头,立在门口,替主子们守着。饶是玉鸢宫在贤妃娘娘手中,里里外外多次肃清过,是宫里出了名的木桶一样,小心一点却也总归不是错的。
何念新在殿内早就张开了双臂等着,怀夏小鸟一样地飞了进来,正待往姐姐的怀里扑。却听不远处传来轻咳一声,两个半大丫头立时便都僵硬了身形,改作了手拉着手。外头夜『色』正凉,怀夏浑身还带着寒意,却在手被握住的那一刻,从何念新手心里攫取了足够的温暖,她的姐姐仍旧像是能捧在手心中的暖阳。
这之后怀夏才正了正容『色』,向贤妃一礼,道是:“母妃。”
贤妃将女儿的举动都瞧在了眼里,一时哑然,半晌才叹气一声,摆手道是:“罢了,既是怀夏你要做的,母妃也替你做到了。你们两个,接下来要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
两姐妹对视一眼。接着何念新便轻笑着,一手拉着怀夏,将之带到了窗下,将窗推了个小小缝隙出来。而两姐妹则蹲坐在窗下,各自缩成一个球,这两个球又紧紧黏在了一起。
倒是她俩打小时起便惯常的做派。
一旁贤妃好气又好笑,气得是女儿这般习惯,恐怕是没少做这事。笑的是明明不远处有好好的桌椅,今日这殿中也再无外人,她俩却也不坐过来,反在个窗下团着,不成样子。
贤妃端坐主位,远远听着两个小辈的嘀咕。
于情于理,怀夏心知她二人此事不该将贤妃晾在一边不顾。只不过这一夜相会得来着实不易,怀夏还有好多事情要讲,便以要事为先了。
两人先是互相交代了分别的这些日子里各自的发现。何念新捡要紧的讲了凉城战况,以及那大军沿途竟在私自屯兵一事。贤妃只听得清零星字眼,却已然是吓得心惊胆战。倒瞧怀夏,认认真真听罢后,点了点头道是:“此辈狼子野心,做得出这等事来,不足为奇。”
何念新又交代道是:“父王上一封信还道是围困着他们的大军无心恋战的模样。”
“我恐怕他们是准备着随时杀回京城来。”怀夏道是。
“嘿。”何念新一时气急,反倒是笑了出来,“就不怕我父王背后追杀出来?”
怀夏略作思索:“此辈行此举,不该有这般疏漏。他们此时不对贤王叔动手,说不准届时会引个别的对手来。”
“蛮子?”若说谁是贤王的老对手,何念新自然是熟知的,立刻脱口道是,旋即又摇了头,“不至于吧,明明我们才将那帮家伙打退了的。”
“此前却也说过,蛮族那边有许多的部落,素日各自为政。”怀夏却没有何念新那般乐观,“他们也不需游说蛮王,只需联合几个小部族便是。念新姐姐,你是最了解贤王叔的,想必你也能猜得到。如若没有咱们两个待在梁京,提前得知此辈野心,并知会了王叔呢?”
“那王叔便只以为是你父皇要对付他,又不知怎么想的提前收兵了罢了。如果这时候边疆有蛮族来犯,他定会先留下大军来镇守疆域,而后派个探子来梁京瞧瞧发生了什么事。等他觉察到不妥……恐怕为时晚矣。”何念新思索之下,皱着眉,肯定了怀夏的猜测确有其道理。
那边的贤妃没忍住,惊愕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怀夏眨了眨眼睛。
月光下抱成一团的怀夏,仿佛还是当初蜷缩在贤妃怀里的模样。她的双眸澄澈,道是:“母妃,此事牵扯甚广。您只需相信我和姐姐不会做危害黎民,危害天下的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