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桑倒在预备区，身上满是鲜血，他沉重地咳嗽两声：

“差不多到极限了。之后应该不需要我了吧……”

他微笑着叹息一声，倒在墙上，随后，一阵简单的旋律从帷幕之外缓缓飘入。

礼堂出了一些骚动，因为即使是再无知的人，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不论是否专门潜心研修过音乐，都对这旋律无比熟悉。

《致爱丽丝》。

笑声在坐席之间漫步着，传染着，所有的贵族都忍俊不禁，因为这曲子实在是过于简单了，无论怎么弹都弹不出多么高妙的技巧。

西西维奇坐在原位，瞥了一眼大师，他的心中生出狐疑，但是仍然保持着冷漠骄傲的表情。

外乡人，从你弹出这曲子的时候，你就已经输给我了。

城守原本还指望着大师能够上演诸神之战，表演一首更高妙的曲目，结果他等来的却是如此一首旋律简单，人们都耳熟能详的乐曲。这样一首曲子，在人们的耳朵里磨出了茧，使大家都感到枯燥乏味。

“怎么回事？”猛男面红耳赤，焦躁不安，“他今天为什么不选择一首更高难度的曲子？”

黑帮贵族脸上的窘迫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而轻蔑的表情，他鼓着掌，随后又猛吸了一口哈尼斯烟，声音随着烟雾飘散开来，在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

“不错不错。这《致爱丽丝》乃是由一位不知名的吟游作曲家为一位叫做爱丽丝的女孩创作，曲调悠扬轻快，是最为人熟知的音调。而恰好，《克伦威尔少年》正是为一位后来成为英雄的少年克伦威尔所做。一曲给少女，一曲给少年，正好是相对应的嘛！”

二伯点点头：

“说得不错。”

城守在他脑袋后头猛拍了一把：

“您快少说两句吧！我看就不应该把您换回来，干脆给您送回去直接枪毙得了。”

二伯哭嚎着：

“你这没良心渣的玩意儿，当年我和你二娘……”

“滚滚滚…”

二伯端庄神情，捻动指尖，微微笑道：

“虽然咱二伯不懂音乐，但是整点未卜先知，洞察万象的技术还是有的，依我看，这外乡人绝非等闲之辈。”

众平民点头：

“我们也知道他不是等闲之辈，那天也都听过他弹琴了。问题是今天这人就是选了这么首快把我们耳朵都磨烂了的曲子，怎么操作也不可能胜过西西维奇了！”

二伯摇摇头：

“莫慌嘛。我的意思是，这曲子也别有洞天！”

“什么洞天？”

“不晓得。”

“去您的吧！”

黑帮贵族奸笑着望向这帮仿佛出演滑稽剧的平民们：

“任凭你们再怎么辩解，我看我们胜负已分了，鹦鹉，依我看也不用等到最后了，可以直接开盘了。”

鹦鹉道：

“不要。我讨厌烧鸟类羽毛的家伙！”

“无所谓。”他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鹦鹉的羽毛，“反正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就在此时，从楼梯口涌上来一批人，仔细一看，正是刚才派下去追捕龙井的黑帮小弟。

“哇，”一人说道，“那个脸都塌下去的是谁啊？”

田边京将自己的脸从脑袋里拽出来，流着鼻血：

“老大……”

贵族看着他们：

“看来你们受了不小的打击。怎么样？带回来小拇指或者指甲了吗？”

“我们追到一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给打翻了。”田边京解释道，身边的小弟们也都跟着点头。

“真是没用，不过我现在心情好得很，不用去管他们了。”贵族举起烟指向城守以及一众平头百姓，“我只要赢一场，你们就一败涂地了，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

身后的其他贵族也都议论纷纷，不乏有跟注城守抱怨的，但是大部分还是跟着押了西西维奇，因此此时也都嗤笑起来。

城守的心仿佛被掏出一个大窟窿。一旦他失败，海量的财产就将不翼而飞，他的内心将在未来不断地惩罚自己。

他将会丢掉自己的双手，一个没有双手的人会过怎样的苦日子，他想不到。

但是比起那些，他更不希望被别人小看。

能和贵族平起平坐的机会，就只有在赌桌上，只要演奏会结束，他就又恢复到一介庶民，他见到普通的贵族要鞠躬让路，见到大贵族要下跪，他是如此，身后那些气喘吁吁，脸红脖子粗，流着鼻涕，趿拉着拖鞋，看起来宛如一丘狐狗的家伙们也是这样。

城守从来就没想过出人头地，拉蒂尔一直在锻炼，他一开始总会嘲笑拉蒂尔无谓的执着，渐渐地，他不再嘲笑他。当拉蒂尔因为练习六王毕受伤时，他还会自掏腰包给拉蒂尔买药，当然了，他本身时常入不敷出，经常向拉蒂尔借钱。

但是，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