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走什么!孩子们都在盼着你来,而且你的局里早就放假了,还忙什么!”
韩老两只手拄着的拐杖重重的往地板上敲了下,发出沉重的声音。
芳菲见着老人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更加的紧张和害怕,小手握紧了大伯的干燥温热的大手,又缩了缩。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要躲在大伯的身后。
田建业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的小侄女儿心思敏感,老爷子对侄女儿的不喜和区别对待又表现得如此明显,他怎么能让小芳菲如此窘迫和尴尬地呆在这里。
“爸,如果你不欢迎我们……”
田建业硬着头皮说着拒绝的话,可是还没等到他说完,老爷子就没好气地说:“就这么沉不住气?”
“这个小女娃怕我,你做了我韩家女婿快二十年了,你也怕我?”
韩老现在心里就是堵得慌,他不是不喜欢这个小女娃。
这个叫芳菲的小女娃,长得灵秀动人,看着就是骨相极好,天庭饱满,眉清目秀,是个有福气有灵气的好孩子。
但是她的爸爸的确是在自己决策失误中牺牲的,他不知是该对她愧疚还是害怕她知晓这些事情然后又报复于韩家。
他几乎可以预见得到,这女娃子将来必有出息。
现在虽然还是畏畏缩缩不够大方,胆子也小,但是她看人的眼神是少有的坚定,从不躲闪,他知道她的坚韧非常人所能及。
这样又聪慧又坚韧的孩子怎么会没有大作为?
田建业对老爷子的问话也有些羞愧,他是该相信韩老的,他不是那种对孩子也厚此薄彼的老人,况且建国当年那么得韩老的器重,他的孩子老爷子没有理由不照顾的。
“爸,对不起,是我误会您了。”田建业给老人鞠了个躬,郑重说道。
韩老心思极其复杂,他瞥了建业身后那个小小的人儿,也没说什么,拍拍旁边的沙发,示意田建业坐下来。
芳菲就这样被田建业拉到沙发上坐着了。
她其实不太敢和这位凌厉的老人对视,但是她发现似乎这位老人很喜欢偷偷地瞧她,每次她抬起头就发现这位老人的视线又及时离开了。
还有好几次老人的眼神都被她瞧了个正巧,那种眼神她看了心里还有点儿发颤,像是蕴含着很多种情绪极为复杂,凌厉的眼神似乎要把她这个人看穿。
她不知这个老人为什么要如此看着她,她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田橙在自家外公旁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得到,刚刚外公似乎并不喜欢芳菲,然后爸爸要带小芳菲走被外公拦下来了。
她不明白外公为什么会不喜欢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小仙女。
“外公,小芳菲真的很优秀特别优秀,不比那个龟毛的林熙差多少的,您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呢?”田橙拉了拉她外公的衣袖,有点儿委屈巴巴地说道。
芳菲听到小姐姐说的话,脑袋低得更低了。
哪有人会喜欢一个陌生人突然被当做家人一样和自己一起过年呢?
对于韩家人来说,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陌生人而已。
韩老自然察觉到了那个小女娃的异常,他刚刚瞟了这女娃子几眼,看得出来她的警惕性和观察力都很好,和她爸爸很像,竟然能发现自己再看她。
还能反应敏捷的抓到自己在看着她的证据,这很不简单。
果然是建国的孩子,长相虽然柔美清秀,但是骨子里的刚毅坚韧是改不掉的。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是他对不起了建国,不能再对不起这孩子了,他尽量放缓了声音,音调也降低了些,说:“是叫芳菲吧?”
芳菲意识到老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猛地抬起头了,说:“是的。”
“人间四月芳菲尽,你是四月出生吧,还记得你爸爸在你出生的时候硬是要填转业报告,说不让你以后失去他的陪伴,我没同意。”
韩老爷子似乎是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里,声音低沉,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
“那时候有个特别大的走私贩毒的案子,缉毒的警察去了一拨又一拨都没办下来,你爸爸所属的C军区特种大队也派了一个小分队去协助办案的警察,个个有去无回。”
“后来是你爸爸亲自组织人员和当地的缉毒警一起努力,终于把那群毒贩子的老窝给一把端了,案子结束后你才一岁。”
“你爸爸每次休假都要每天陪着你,还在我们内部群里发你的照片,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说你爸爸是个女儿奴,后来建国又打了转业报告,这次我同意了。”
芳菲静静地听着老人的叙述,一言不发,她似乎做梦梦到过爸爸升军衔的场景,那一场案子让爸爸升了少校军衔。
可是她的梦中并不是这位老人给爸爸授予军衔的,也不是老人下了死命令要爸爸去办让他丧命的那个任务的。
那个首长似乎没有韩老的年纪大,也不像是这位老人这般的干瘦,他是有点儿啤酒肚的。
“可是这个案子并没有完,虽然老窝被端了,但是里面的主要人物当时还在金三角那一带走私,做秘密交易,他们又以很快的速度再次集结了走私的上下线,并且有极强的报复心,那场案子里的警察几乎都是意外而死。”
“当时还只是猜测是那个案子里还在逃逸的余孽,随着那群人的丧心病狂的动作,我们外出探亲休假的特种兵竟然也有好几个死于这些匪徒的手中,我们才慢慢证实这一连串的行动都是他们的报复行动。”
老爷子眉头越皱越厉害,他的面色显得很悲痛,“其实我们知道是内部出了问题,不然那些人不可能知道我们办那场案子的具体人员,也不知道他们具体休假的期限,特种兵的休假都是不固定的,如果不是内部出现了叛徒,这是不可能的。”
芳菲并不想知道是不是内部出现了问题,她只想知道她爸爸是不是被人逼着继续接手了这个案子的。
她有点儿急切地问:“然后呢?然后就把这么个又危险又难度极大的无头公案交给了我爸爸?”
“是的。”
韩老愈发的悲痛,可是他的人格告诉他,他不能对一个小女娃撒谎,这本就是他的错。
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偏偏就是因为相信建国的能力,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自保,不会被人用同样的方式击中,他才派他去的。
“但是请相信我,孩子,我只是请求建国不要这么早转业,想要他帮那些战友们报仇而已,我只是让他好好想想,没有命令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