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想了很久,觉得侄儿并不配做这个皇帝。
与其让侄儿来做,还不如让您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来当,您说是不是?”
姜赟简单一句话看似是在认怂,实际上则是在阴阳怪气姜怀平。
你说我丧心病狂,说我不干人事,说我不配当皇帝。
那谁配?你配?你配那你当好了呀!你说我这个说我那个的,到最后的目的不就是不想让我当皇帝,想你自己当么?
在场的文武百官,也能够听出来姜赟话里面的意思。
一个个的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但姜怀平却出人意料的轻轻笑了笑。
他看着姜赟,缓缓摇着头说道:“现在还不到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咱们一件件地来说吧。”
姜怀平的话又让姜赟陷入了困惑,如果说他最后的目的便是那皇位,此时他距离他的目的地只剩下一步之遥,如此的接近,为什么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兴奋的神色?
再不济,也总要有那么一丝胜券在握的感觉吧?
但是在姜赟的观察中,姜怀平根本就没有那般的神态,一直保持着那副淡然无比的表情,眉头时不时皱在一块儿,又迅速分开,就像是有很严重的心事一样。
这可是相当奇怪的发现了,姜怀平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姜赟压根就猜不透。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停顿了片刻之后,姜怀平继续说道:“姜赟,你虽然身为皇子,如今又要继承皇位。
但你这般残忍的行为,哪怕是你为了替你的父亲报仇,也说不过去。
即便是要株连九族,按罪论处,也不应由你来动用私刑。
你难道当刑部、当太安府衙、当御史台都是摆设么?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为了复仇就去杀人,去动用私刑来滥杀无辜,那么要法律又有何用?要官差又有何用?
身为皇子,却藐视法律,此般作为,实在是令人失望至极。”
姜怀平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你必须要接受惩罚,但应当如何惩罚你,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这段时间,你还是留在家中,等我与诸位大臣以及刑部商讨出来一个结果之后,再告诉你吧。”
姜怀平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这番话,而在场的这些人,也确实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出质疑。
一是他们没有资格,二也是他们在飞快地思考着姜怀平这样做的目的。
如今皇帝驾崩,姜怀平身为皇帝的亲大哥,毫无疑问,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至于唯一有资格提出质疑的那‘一人’,也在刚刚被姜怀玉用一番话劝离了垂拱殿。
所以现在他在这里说这番话,完全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个不字。
陈贤倒也不是没有资格,但他现在也跟姜赟一样,陷入了困惑之中。
方才他听到姜怀平提起奉武镖局的事情时,心中也想着,一旦姜赟没法接住姜怀平的话,自己就站出来当这个替罪羊。
因为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姜赟替父报仇心切,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往大了说,完全可以彻彻底底的毁掉姜赟。
就说他的行为跟陆庸没有任何差别,光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姜赟一辈子都再不能进入权力的中心。
陆庸才死了十多年,在他所统治的那几十年里,堪称是民不聊生的几十年。
这段黑暗的日子才刚刚过去不就,人们的心中尚且还没缓过劲来。
要是再出现一个跟陆庸没什么差别的皇帝,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是姜怀平并没有选择往大了说,他只是不轻不重的说姜赟做出这种事,就需要受到惩罚,这其实是很值得琢磨的事情。
看上去姜怀平并不打算彻底毁了姜赟。
从目前的局势来判断,与其说是他把姜赟踢下去,自己当皇帝。
倒不如说是他想要把姜赟这个‘钦定’的继承者赶走,好方便他自己做些什么。
所以陈贤也没有出声,即便陈定心焦急的催促,陈贤依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甚至还让陈定心闭嘴。
同样的思考,将姜赟的脑海中也在进行着。
和陈贤一样,从姜怀平提起奉武镖局的那一刻起,姜赟就知道姜怀平有什么打算。
他跟姜贺可不同,姜贺那家伙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管什么事都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来。
如果没有德妃来约束他,他早就放飞自我放飞的肆无忌惮了。
但是姜赟从小就被姜怀安有意当做接班人来培养,所以他跟姜贺是截然相反的。
可即便如此,姜赟还是猜不透,为什么姜怀平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头去。
姜赟迟迟不说话,姜怀平就背着手,对文武百官说道:“看来今天,咱们是见不到新皇帝继位了。
诸位,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本王会去找皇后娘娘,请她来听政。
明日一早,正常上朝,还请诸位不要忘了。”
“……”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愣神。
现在这算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不过这个问题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想清楚的。
大臣们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离开了垂拱殿。
姜怀平也离开了,只不过走之前,姜怀平在姜赟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之前我说来找我的事情,现在依旧作数。”
说完,给迷惑的姜赟丢下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背着手离开了。
“你没事吧?”
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陈贤父子二人和姜赟还站在原处。
等到人全都走出垂拱殿时,陈定心跑过来安慰着道:“没关系,就算那个混蛋楚王处处与你作对,我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帮你想办法对付他的!”
陈定心这话说的确实挺叫人感动,但姜赟却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姜怀平并没有对自己下死手。
而且从他刚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来看,他要这么做,似乎还是有点隐情在里面。
至于这隐情是什么,姜怀平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恐怕要等到自己去找他的时候,才能够得到答案。
因此,陈定心上来就骂姜怀平是混蛋,虽然叫姜赟心中有点小痛快,却也叫姜赟觉得不是很妥当。
万一之后发现姜怀平并不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当上皇帝呢?万一最后真正的凶手不是姜怀平,而是其他人呢?
所以,姜赟只是摸了摸鼻子,苦笑着道:“我没事……至于楚王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了,我会想办法的。”
“你自己一个人怎么……”
“定心。”陈贤唤了儿子一声,随后又冲他摇了摇头道:“这件事,赟儿他自有分寸,你就不用掺和进来了。
你要是在里头胡乱搅和,没准还会坏了赟儿的事情。”
“我……”陈定心委屈巴巴地梗着脖子,眼瞅着就要开始犟嘴。
此时姜赟赶紧说道:“没事,定心来帮我,我求之不得呢。
只不过,这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
定心你最好还是先在家里等着,什么时候我有需要了,我一定再来找你。”
陈定心也不傻,一听着话,这不就变着法的不让自己掺和进来么?
不过跟姜赟他也不想生气,俩人从小光屁股一起玩到大,每次生了气之后都要很费劲的再和好,久而久之就也懒得再搞这些没用的了。
于是只有哼了一声,抱着膀子不说话了。
另一边,陈贤对姜赟说道:“赟儿啊,今天的事情虽然闹的很大,但也不能说没有机会了。
今天你母后的表现很是反常,我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你母后问一下,其实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我隐隐能感觉到,姜怀平对你,貌似没有恶意。”
“我也有着这样的感觉。”姜赟点着头说道:“如果伯父他对我有恶意的话,事情绝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还没有恶意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差把阿赟穿什么样的亵裤说出来了,这还叫没有恶意?爹,阿赟,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陈定心满脸不解的道。
“所以说让你这小王八蛋没事在家多读点书,少打着去控鹤军当值的名头跑去青楼里头潇洒去。”陈贤一脚踢在陈定心的屁股上,恨铁不成钢的道:“现在好了吧?别人说话你都听不懂,以后还去不去青楼了?”
“……”
陈定心想说去,但是看他老爹这模样,这时候要说一个去字,那自己挨一顿毒打那绝对是免不了的。
于是他嘟囔了一声,却没敢说清楚。
“总之,我一会儿先去福宁宫拜见母后,问问她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再去找伯父好了。”姜赟皱眉思索了一下后,又拱着手对陈贤说道:“义父,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方才姜贺说话太难听,我替他道个歉,您也别往心里去,就当是他在放屁好了。”
“呵呵,你义父我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垃圾话没听过。
区区姜贺嘴里那两句,还伤不到我。”陈贤笑着摆手,心里却在滴血。
说伤不到,那是假的。
他到现在,还在因为姜贺的话而伤心。
也因为自己没能早些看穿姜贺的真面目而感到懊悔。
“那我先走了。”姜赟对陈贤说道:“之后若是有事,我会去找您的。”
“好,随时欢迎!”
陈贤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