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回到福宁宫之后不久,陈贤和陈定心父子二人就过来拜访皇后。
这也是皇后之前去派人通知的陈贤,目前为止姜贺的事情还处于被封锁的阶段,没有对外公布。
俩人赶到之后,姜赟也没有多废话,讲了姜贺的事情,又讲了姜赟有关大内侍卫的猜测。
“我非常担心,那些人的目的就是掀起大内侍卫的内斗。
恰巧现在又是没有皇帝在位的状态,那些大内侍卫也不一定会听从我们的话。
倘若事件真的按照我的猜想发展下去,乱成一团的皇城就太方便那些人浑水摸鱼了。
到时候,出事情的可能就不止是姜贺了。
这皇城里的所有人,都有着被杀的风险啊。”
“不会吧,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啊,阿赟。”陈定心吞了口唾沫:“如果这是真的,那对方的目的也太可怕了吧……
我是觉得他们不可能一开始就瞄准着这个目的行动,说不定只是你想太多了。”
陈定心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心虚。
因为从目前为止,这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来看。
对方的目的,肯定就是掀起大内侍卫之间的内斗。他们好浑水摸鱼,趁机杀死全部的宗室成员。
但是换言之,他们的计划之中,其实充满了很多的变数。
譬如姜赟那天若是成功的继位当上了皇帝,那么大内侍卫就不会是现在这样,面临一个群龙无首的局面,大内侍卫的内斗,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大内侍卫是直接效忠于皇帝的一群人,对于其他的宗室成员,他们口中下达的命令,大内侍卫可听可不听。
如果真的到了姜赟猜想的那个地步,就算是皇后出面,恐怕也无法挽回了。
但是,为什么对方就能够如愿以偿呢?
把自己从皇位上硬拽下来的,是姜贺跟姜怀平这两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姜贺恨自己,嫉妒自己,被人利用了,也无可厚非。
但是姜怀平,他难道与对方有所勾结,从旁提供协助,继续让朝廷保持着一个没有皇帝的局面么?
可是姜怀平的理由听上去又是那么的有道理,去九剑镇追查八大派的事情,还真的就只能交给自己来做。
毕竟,真心实意,有动力想要搞清楚这件事,并且又有武功的人,现在看来也就只有自己了。
到底该相信谁啊?到底谁才是内鬼啊?
姜赟心乱如麻,深深叹息了一声,双手抱住了脑袋。
“不会。”听到儿子这么说,陈贤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目前,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现在能够搞清楚的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行动,那是一环扣一环的。
先是刺杀皇帝,再到刺杀姜赟。
虽然后者几次都失败了,但他们却利用姜贺,让姜赟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而下一个能够继承皇位的人,也就是姜贺,也被杀了。
恐怕他们的行动基准,就是杀死所有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那我们不妨好好的想一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就是因为没有了皇帝,大内侍卫就会更加自主的去行动,这样一来,倘若所有的害群之马皆是门派出身的那些大内侍卫。
良家一派的那些大内侍卫,绝对是不肯放过对方的。
双方在人数上虽然相差悬殊,但在实力上却是平分秋色。
真要打起来,一两天的功夫,恐怕难以见分晓。
但这一两天的时间,也足够那些浑水摸鱼的害群之马,在皇宫中四处行刺了。
依我看,这没准就是陆家的余孽鼓捣出来的把戏,只是不知道,八大派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啊。
如果只是前朝余孽派死士从小就进去八大派中学习技艺,然后再被选入大内充当侍卫的话,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但要是八大派跟前朝余孽展开了合作……那麻烦可就大了。”
陈贤说到这儿,看了眼同样面色凝重的皇后,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十多年的和平之下竟然还酝酿着这样的暗流,可惜我们没那么聪明的脑子,没法第一时间想出应对之策。
如果是大哥还活着的话就好了啊……有他在的话,这种事都不需要我们来头疼。”
“不管怎么说,先立个皇帝吧。”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所有问题的根源,说到底还是因为皇帝遇刺身亡。
既然对方不想让皇帝存在,那么我们就先立个皇帝出来。
这样一来,有了皇帝的约束,大内侍卫之间的内战,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爆发。
对方的奸计自然也无法轻易得逞。
有了这段缓冲的时间,我们也好想个应对之策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立谁啊?”
陈贤轻轻的叹了口气:“现在朝中的大臣们,新一代的年轻人太少了。
大部分都是当初跟着大哥从尸山血海里头杀出来的,个个都是骄兵悍将。
立国之后,大哥几乎每天都在为了控制住这些人而犯愁。
如果是姜赟,或是姜贺,这两个从以前就被看好,身边团结了一群人的去继承皇位,倒也罢了。
至少手底下,还有那么一两个能使唤的人。
要是姜赞、姜质他们这些本身年纪就小的去继位,恐怕难以服众啊。
老一辈的朝臣还没有退去,位居朝堂之上的,有几个省油的灯?
姜赞他们去继位,玩都要被那些人给玩死了。
更别提,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冯凝。
那老贼不是要谋反么?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到现在还迟迟没有行动。”
“啥?!冯相要谋反?!”
在场众人,也就只有陈定心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
他不由大惊失色,连忙道:“为啥啊!冯相他不是很早就开始追随父皇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冯凝那家伙是士族出身。
骨子里头就带着一股士族瞧谁都不起的那种臭毛病。
尤其是老姜家发迹于西北,当初那些士族可是把西北当做是蛮夷之地,觉得那地方的人就只有两膀子力气,完全不懂仁义礼智信这些品德。
虽说西北那地方马匪确实不少,初来乍到的谁都得被劫上一次,但这也不代表那边就是士族想象中的样子。
不过,士族嘛,几千年的传承下来,那些家伙早都是目空一切了。
冯凝他确实是很早就开始追随大哥,跟他南征北战,为他出谋划策。
这家伙一开始,还算是不赖。
但后来,因为原本在所有的士族之中,冯家就是那个最受敬仰的。
而冯凝又是冯家的后人,因此天下的那些读书人,对冯凝推崇备至。
我想,这大概就是冯凝性格产生变化的原因。”
陈贤说到这儿,脸上浮现出一丝感慨:“想当年,他也是个很青涩的人啊。
被夸上一句就会脸红,被骂上一句就会惶恐。
那时的我怎么都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成为左右整个朝堂的人物之一。
更没想到,他居然会想着谋反。
呵,真是世事难料啊……”
陈定心和姜赟,都很少会听长辈们提起过去的事情。
在他们眼里,那七年是在被鲜血浸泡着的七年,谁都不愿意去回忆。
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晋立国之后,户部下去走访民间。
发现即便是京城这地方,年轻人都相当少见。
大部分的年轻人都被征募入伍,然后在战场上死去。
有的地方,甚至一个年轻的男子都没有。
由此足见战争的惨烈程度。
如今十六年过去,在朝中大力倾斜的生育政策之下,走在街上的年轻男子们才多了起来。
再往前推个十年,基本上就是看不到的。
正因如此,长辈们自己也都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情。
只要一想起来,心中就满是不好的回忆。
难得听陈贤提起一次过去的事情,姜赟和陈定心都不敢说话打断,生怕陈贤不再谈起。
不过,陈贤的话也就只是到此为止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这还是叫两人颇为失望的。
“这件事……还是跟楚王商量一下吧。”
最后,陈贤看着皇后说道:“说他不是蓄谋已久的我可不相信,这家伙从他刚回来的时候开始,朝中的风向就变了。
他变成那个说一不二的人了。
要是他不同意的话,我想,我们在这边商量多久,最后都没什么意义。”
又是姜怀平。
姜赟深深吸了口气。
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好像不管自己要做什么,最后都绕不开这个人。
他究竟扮演了怎么样的一个角色?到底他的目的是什么?
姜赟咬住了嘴唇,看来,自己还要找时间上门去好好的问问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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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城因为姜贺的死而展开戒严的时候,在皇城外,内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巷中,一座不大的食肆挂上了打烊的牌子,缓缓关上了门。
食肆内的空间非常有限,满打满算也就只能招待六个客人。
真是不知道这样的食肆还有什么继续存在的必要,但是看着桌子上面杯盘狼藉,貌似这里的生意还算不错。
食肆的掌柜,是个脸上有着刀疤,长相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一个人站在柜台里面就跟一堵墙差不多。
关上门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去收拾桌上的碗碟,而是撩起后厨的帘子,走了进去。
厨房跟大部分食肆的后厨没什么区别,灶台,木柴,装着菜的篮子,还有装着水的水缸。
只不过,那个水缸现在正倒在地上,水洒了一地,而在缸上,坐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
“这条地道已经废了,他们迟早会找到的。
一会儿把你这儿放起来的土拿出来,咱们俩去给地道填上去。”
坐在缸上的男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