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终究是没有踏入府门的勇气,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府中后门,拉过常年守着后房门的门房,也不管他惊愕的表情便问了起来:“听说柳哥要成亲了?”
那门房知晓自家王爷拿小六当亲弟弟,自也是尊敬有加,笑嘻嘻道:“可不,府中……王爷成亲可是天大的喜事,大伙儿也好乐呵乐呵。”
那门房觉着死人的事儿这时候拿来说委实晦气,忙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小六现下却是什么不对也察觉不出来了,似是封印了五感般,支撑着整个人的那股子气儿也陡然被人抽没了,摇摇欲坠的。
那门房知道自家这位公子向来是活泼好动的,何时见过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不舒服了,忙上前将人扶住,又急匆匆问道:“公子,公子,怎么了?公子……”
小六不管那门房是如何忧心忡忡,只径自问了埋葬『奶』娘的地儿,得了那门房的回答后转身便走了。
那门房想了想,还是觉着不放心,忙转身进了府中,往柳园的院子去了。
柳园听了门房的话,猛然站了起来,再顾不得什么,就直直往府外冲去,走到半道上,他又停了下来。
见到人了,他又当说什么呢?是他负了他。
他禁不住又在心中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
柳园啊柳园,你自诩潇洒风流、运筹在胸,在小六面前你不过就是个懦夫,连直面他将一切说明白的勇气都没有。
你贪图他给的温暖,又负了他,真真是个渣到骨子里的人,活该一辈子在痛苦中挣扎,久久不得上岸喘息。
不知为何,他竟是仰天狂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似疯似癫,闻之若狂。
一旁的管家见状,虽担忧不已,却不敢上前询问,只得在一旁等着。
柳园最后还是没有去追小六,看着顺亲王府大门,往后退了几步,终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走到院门口,见管家还跟着自己,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去看着公子,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给他找个住的地儿。”
管家得了令,当下也不敢耽搁,忙派了自己儿子去『奶』娘的坟前寻人。
小六看着『奶』娘的墓碑,直直地就跪了下去:“『奶』娘,对不起,小六没能送你最后一程。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要等着。”
小六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硬是一滴也没落下来。他看着『奶』娘的墓碑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向『奶』娘重重磕了好几个头。
“『奶』娘,我在军营的时候还在想,要是回来了,该怎么同你说我和柳哥的事儿,该怎么向你交代。我想着,到时候你要打要骂都好,但是一定不能让你打柳哥,我还得给你磕几个响头,同你道歉……”
“可是,如今好像不必了。但是我还是想同你说说……”
他略有迟疑地垂下了头,过了半晌,再抬头时,只见他眼中尽是决然。
“我喜欢柳哥,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我以前一直以为没希望的,就想将此事藏在心中一辈子,默默守着他一辈子就好,可是……”
“其实我知道的,他是王爷,他有太多的不甘,不可能真同我那样一辈子。可是我总想着……总想着偷得一日是一日,只是没想到这日来得这样快……”
小六说完这些,又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只是这下,他的头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只见他身子微颤着,手指用力,缓缓嵌入了土中,似是在隐忍什么,却是一丝儿声音也无。
良久,他终是抬起了头,除了眼眶比先前更红了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可是,同小六相处过的人都该晓得,他确确实实是变了。
以前的他,双眼似乎会发光,像个小太阳,让人见之欢喜。只是如今这双眼中,纯粹不再,春光不再,唯剩一片死寂。
恭亲王在府中可谓是焦心难耐,这府中上上下下被看管得很是严密,连只鸟也飞不出去,他唯一知道的是这皇上怕是要就此将他们给打压下去,是一点情面也不会留了。
活了这么多年了,这帝王家的亲情他向来是不信的,就算以前天真地相信过,如今也是不会信了。
“王爷,这里里外外都是宋昕的人。”一身黑『色』麻衣的属下恭敬地立于下首,“宋昕的手段向来厉害,这里面委实寻不到一个空缺。”
“寻不到空缺?”恭亲王勾唇冷笑道,“就算再厉害的人也是做不到天衣无缝的。”
“你在我恭亲王府中呆了这么久,难不成一个消息也送不出去?”恭亲王的眼神似刀刃般直直向站在下首的属下『射』去,“府上的狗不是最喜欢从狗洞里爬出去玩儿吗?这时候让它出去玩玩,岂不是很好?”
那属下豁然开朗:“王爷果真英明神武。”
“只是……”那属下略有迟疑,“若是沙城知府没有背叛王爷呢?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