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呆愣后,宫异心下一横,冲着那已经停靠在一棵老枫树侧边的马车大喊:“跑!你们别管我快跑
!!”
应宜声轻轻吹了声口哨:“……这可由不得宫十六少了。”
随着那声轻快的口哨,马车的车轮被齐齐绞断,沉木的厚重车轮和一层层密实镶嵌在车轮边缘的铁辐条,向四下天女散花般炸裂开来。
马车陡然失稳,狠狠朝下一堕,秦秋猝不及防一声轻叫,秦牧立刻抱住了她的脑袋,轻柔地捏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江循则将车帘挑开了一条缝隙,没想到他刚刚揭开帘幕,就有三四道黑影从他眼前疾风般掠过。
马车外传来了令人遍体生寒的嘶鸣。那些灵力高强的修士们,竟然像是鸡仔一样,被应宜声注入了灵力的枫树枝绞缠住了脖颈,风干的腊肉一样被挂在树杈上,痛苦地捏紧那勒紧咽喉的树枝,想要调集灵力,却被应宜声控制的枫树枝刺破皮肉,属于应宜声的灵力流侵入了他们的身体,在他们的灵脉中乱窜一通,搅得他们根本无法聚气。
他们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牲畜,只能无力地在空中蹬动双腿,眼内充血,眼珠爆裂,狰狞如厉鬼。
嘤嘤嗡嗡的惨鸣声,让秦秋更加兢惧,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任谁都始料未及,她偎在秦牧怀中,颤声问道:“……哥哥,外围那些人呢?父亲派来保护我们的人呢?”
江循一边用肩膀死命顶着要往外冲解救宫异的明庐,一边调集灵力,感知四周的灵力流动。
探察之下,江循的心如坠冰窖。
没有!那些强悍的灵力全部消失了!
江循犹记得,在渔阳山中初遇宫异时,秦牧上前查探情况,就有无数戒备的灵力逸散开来,没道理情况都如此危急了,那些人还浑然不觉!
更让人心寒的是,江循探知到,整片枫林的树木、土地,哪怕是蛰伏的昆虫、败落的腐叶,都附着着一股未知的灵力,使得这方圆十里内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在那神秘来客的控制之下。
这是一个怪物!马车中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敌不过他谈笑间的一挥手!
他们居然就这么毫不设防地走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面对着这般修罗地狱似的惨景,耳闻着悲惨的嘶叫和口吐白沫的声音,应宜声笑容明媚如早春萌芽:“宫十六少,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了他们。”
灭族仇人就在眼前,宫异想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但是应宜声的灵压太过强大,在这样一个怪物面前,他甚至连动一下手脚都做不到!
视线在应宜声和那激烈挣扎的众位修士中看了个来回,宫异强行忍住已经泛到喉咙口的血腥味,哑声道:“……你问便是。”
应宜声蹲下身来,那自然天成浑如璞玉的容貌,让他本来带了挑/逗意味的动作丝毫不见猥/亵之意。他修长的手指摸索上了宫异的喉咙,指尖在那还未发育成熟的小小咽喉处上下擦动,唇角漾起的笑容带着尔雅又肮脏的诡异气息:“你的父亲,我的师父,宫一冲,他现在何处?”
宫异只一怔,下一秒便被滔天的怒意侵蚀了理智,身体被压制着锁在原地,可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一拳挥在眼前人脸上的冲动,在内火沸腾间,他的嘴角开始溢出血沫,热泪止不住地往外淌:“应宜声,你杀了我父亲,让他身首分离,你还敢问我他在何处?”
应宜声微微挑起了眉:“那宫十六少,你要去哪里?难道不是去寻你的父亲吗?”
宫异气到口不择言,破口大骂:“我上哪里再去寻我的父亲
!若你真想要见我父亲,引刀自刎便是!宫氏上千亡灵,都等着来找你算账!”
应宜声却对他的诅咒充耳不闻,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原来你是被他们扔下了。”
说着,应宜声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宫异的咽喉,微微收紧,气道被闭锁的窒息感,令宫异一瞬间头皮发麻。应宜声那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轻缓地拂过他的耳畔,呼出的风却带着酷烈至极的冰冷气息:“那我就送你一程,让你给你父亲先探探路,可好?”
热血一股股冲上宫异的后脑,让他满脑都充塞着血液流动的嗡嗡声,他眼前一道又一道阴影压了上来,但是,数日来都压在他心头的大山却轰然坍塌。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应宜声不会放过自己的。
被挂上枫树枝的几名修士已经不再挣动,咸鱼般被垂挂着,尸首随风轻轻摇摆,宫异不忍再看他们,他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马车,随即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太好了,没有一个人出来,太好了。
但是,被扼断喉管的压迫感却迟迟没有到来,
宫异正在纳闷间,突然听到应宜声含笑的声音:“……看来,相比于这些杂鱼,十六少更珍视那马车中的人,是吗?”
宫异心头一沉,猛地张开了眼睛,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那马车的蓝色布帘被挑了起来。
秦牧纵身跳下了马车。
江循在马车里也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知道来人是谁后,就绝了跳出去与其一搏的念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心拦着几近发狂的明庐,不叫他跳出去送死,却没想到秦牧会突然动作。
等江循想抓住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秦牧现了身,江循狠狠磨了磨牙,回身对躁动不安的明庐和秦秋道:“我随公子一起下去。你们两人好生在这里呆着!”他盯准了明庐,“尤其是你!别胡乱跳下去逞英雄添麻烦!”
秦秋瑟缩在马车一角,小声道:“循哥……哥哥他……”
江循的手捏在蓝色布帘的一角,细看可以发现他的拳头在颤动,然而他还是放柔了声线,温言哄道:“别忘了,应宜声不杀别派之人。”
说完,他也从布帘钻了出去。
秦牧和江循一前一后地向应宜声所在的地方接近,脆干的枫叶在二人靴底咔嚓咔嚓地爆裂开来,化成细碎的粉末。秦牧壮起胆子,想要故作声色俱厉的样子,可一出口,仍是往日那温柔到有些软弱的声线:“应……应宜声,是吗?我是渔阳秦氏的秦牧,我想请求你,饶了宫异一命吧。宫氏已经被灭族了,你就算同宫氏有泼天的仇恨,也牵连不到一个七岁小孩的身上!”
江循没有吭声,此时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他把手压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