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苏长民感觉自己脑袋里昏昏沉沉的,等到他稀里糊涂地冲出了大门,总算清醒了些。眼看身后还有一群举着钢刀,大呼小叫着追上来的兵卒。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跑!玩命跑,一定要逃出生天!回营之后,自有程将军为我们做主!
“啪”的一声,平南王唐万年将手中的杯盏重重摔于地上,那杯盏顿时四分五裂,残片四处飞溅。
他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抬脚将跪在身前的一位都统踹翻在地,大骂道:“昨夜发生的事,为何现在才来上报?我们折损了几个弟兄?”。
那位灰头土脸的都统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施礼道:“回王爷,我们死了一个弟兄,砍杀了对方二人,其余醉酒闹事的负伤而逃。”
唐万年来回疾走了几步,怒不可遏地骂道:“王八蛋!那个投降将军算个什么玩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来人,抄家伙召集人马,老子要亲自前往他的大营,找他兴师问罪!”。
一旁白须飘飘的范军师连忙出言劝道:“王爷不必动怒,更不可鲁莽行事!”。
唐万年伸长脖子瞪着双眼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怎么着?这些可都是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死在战场上,却窝囊地死在了那个投降将军的手里,老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范军师连忙低头深施一礼,正待出言再劝,帐外忽然走进一兵卒前来通报,说是营外“青龙将军”程宏卓求见王爷,自称来登门赔罪。
唐万年抬头冷笑了一声,说道:“来的好啊!省得老子去找他算账了!他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传令兵忙躬身施礼道:“大约百十号人。”
唐万年扬起脖子,挺胸叉腰道:“走,一起出去看看!”。
远远地看到平南王带着属下将领一同走了过来,“青龙将军”程宏卓慌忙连滚带爬地滚鞍下马,俯身一躬到地。
“末将程宏卓斗胆前来向平南王爷负荆请罪。因小人治军不严,管教无方,致使属下兵卒犯下死罪,实在愧不可当!这些孽畜小人也一并绑了来,要打要杀但凭王爷您发落!”。
说着,向身后努了努嘴,身后的兵卒推上了几个光着上身,被五花大绑的壮汉。苏长民低着头被人推搡着第一个跪了下去。
唐万年低头扫了一眼,原有的胸中怒气顿时减了大半。他微微点了点头,笑而不语,抱着膀子,等着看程宏卓的下一步动作,看他是否真心舍得下手。
程宏卓撅起下巴上的胡须,微微抬头望了平南王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应。连忙紧走两步,来到苏长民身后,高举起马鞭,狠狠地连续抽打了下去,一边口中高声骂道:“孽畜,死到临头还不快给南王爷磕头赔罪!”。
苏长民宽阔的后背顿时鲜血淋漓,额头汗流如注。他一边咬牙强忍着钻心的疼痛,一边痛苦地扭动着身躯。
突然他梗着脖子抬头直视着唐万年高声道:“王爷,我们是有罪!但您的手下出言不逊,诋毁我家程将军在先……”。
闻言唐万年脸『色』一沉,紧闭双唇,并不答言。
“青龙将军”程宏卓彻底暴怒了,他扔下马鞭,转身毫不含糊地从身后兵卒手中夺过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大骂道:“在王爷面前还敢胡言『乱』语,抵赖狡辩,尔等真是死有余辜!”。
言罢,不带丝毫犹豫,挥刀朝着苏长民伸长的脖颈砍了下去。
鲜血喷溅,苏长民身子一歪,大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缓缓仆倒在地。
平南王唐万年哈哈大笑着伸开双臂走了过来,用欣赏地眼神望着程宏卓说道:“难得青龙将军如此识大体,顾大局,不护短,看来本王以前真是错怪你了!请程将军帐中小坐,与本王饮茶一叙如何?”。
受宠若惊的程将军连忙扔掉手中带血的钢刀,单膝跪地施礼道:“承蒙王爷不弃,末将对王爷,对大楚圣君的耿耿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唐万年上前两步,伸手将他搀起,亲热地抓着他的一只手腕,边走边说道:“难得难得!程将军来得正好,前几日皇兄还令我结交一些可靠忠勇之士,好联手完成一件大事!本王一定会向皇兄极力举荐将军!”。
他二人的身后,血泊之中,已然身首分离的苏长民瞳孔正逐渐放大。
没有人知道,出现在他眼中最后的一幅画面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他高挽着裤腿,赤着双脚,与同样赤着双脚,肩扛农具的“土娃”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走在田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