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笛儿?”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地传来。
笑笑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仔细想想,好像这屋子是有丫鬟值夜的,松了口气,躺在被中,静静听着。
那沙沙声再次响起来,这次是一个更为轻细的嗓子:“冰玑姐姐,你也没睡?”
“我换了地方就睡不着。”前一个声音轻笑道:“你这枕头里塞的什么?菊花叶子么?”
“是茶叶梗子,我这头发总是生油,有个郎中说茶叶梗子去头火,我便把收拾残茶的活计全揽下了,从去年夏天到过年,才攒满了这么一枕头。”沙沙的声音大起来,想来是这叫小笛儿的丫头在黑暗里给那冰玑『摸』枕头。
“不扎么?”
“睡惯了就好了,你这枕头倒软。”
冰玑道:“这个是我娘做的蒲棒枕头,也是生凉的。”
“最好吃的还是蜜汁梅肉的。”今天是笑笑来到元龙朝吃得最多的一次,五种口味的饼餤如同画轴似的摆在盘中,食用时切成一寸窄的小卷,像花一般围摆在盘子里。
笑笑不觉感慨,上一世在博物馆曾见到过新疆出土的饼餤化石,便是这切成一个个小卷的样子,据考是唐代的随葬点心。而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也曾记载了这种大唐美食流传到日本的情景:主殿司的官员把像是一卷画的东西,用白『色』的纸包了,加上一枝满开着的梅花,给送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画吧,赶紧去接了进来,打开来看,乃是叫作饼餤的东西,两个并排的包着。
如今竟有幸吃到了。
母亲的心情也分外的好:“今日笑笑的胃口大开了,该赏那做饼餤的蕊娘。”
簪花在一旁应了,主子若不明确说奖赏的数目,按例都是赏一个月的月钱。
“蕊娘的祖上曾经在五代的宫廷里做过押班,这做饼餤的手艺便是祖上传下来的,”母亲又夹了一块卷了羊肉的饼餤:“一大早的风寒,吃些羊肉。这羊肉是按着番邦的法子烤了的,又加了番邦特有的佐料,别有风味。”
的确,加了香葱的孜然烤羊肉,再卷上酥软的饼餤,怎会不好吃!
笑笑从不记得童年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哎,历史的遗憾,只有回到元龙朝来弥补了。
“清明过后十日冷,这才到春分了,多带些衣裳才是。”母亲道。
“回太太,描红姐姐给姑娘准备了两身衣裳,另有三件斗篷,单的夹的带风帽的都带齐了。”今日是染碧陪笑笑过来的,因想着过会儿便出府踏青,此刻满眼喜『色』。
“也罢了,还有谁跟着?”
笑笑道:“还有描红。我让织金留下看家。”
慈姑在一旁道:“嫁期临近,织金那丫头也该静下来理理头绪。还有那小笛儿,今日就进院子吧,正好让织金教教屋里的规矩。”
母亲点点头,又对染碧道:“把笑笑出行的斗篷拿进来我看看,可还厚实。”
染碧急忙应着去了。
一时饭毕,漱口喝茶。
笑笑穿的依然是春分那日的浅桃『色』上衣,换了件普蓝『色』绣飞鸟的锦裙。普鲁士蓝,世界上最稳定的蓝『色』,笑笑也不知元龙朝对这个颜『色』是如何定义的,更想不通元龙朝是如何用天然染料染成如此地道的普鲁士蓝的。
母亲审视着笑笑的衣裳,比较满意,今日毕竟要出门,不能过于随意。又看了看女儿的发式,见两侧皆绾了小小的同心鬟,簪着一对儿带颤须的金翅玉腰蜂,倒也别致可爱。
笑笑看看母亲,只戴着一只祖母绿的珠钗,不禁道:“母亲戴流苏才好看。”
母亲却笑道:“若是全家同游,便是怎样的艳丽也不过分。你父亲如今不在家,我为人『妇』,出门合该简素些的才好。”
慈姑捧了件青莲『色』素缎斗篷给母亲披上:“老爷实则吩咐过,太太带着姑娘踏春,合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莫要被那春花给比下去了。前几日满昌他们回来,还专门捎了衣裳和头面,只是太太珍重身份,不轻易穿戴罢了。”
母亲自己系上颈间的缎绳,绳头是一对小巧的赤金垂莲扣:“护院跟去几个?”
“老爷吩咐若要出门,必不可少于二十护院,奴婢今日安排了三十个。”
母亲噗嗤笑了:“这是要去打狼么?”
一时,染碧进来,给笑笑披上一件深玫瑰红的丝绒斗篷,配着普兰的裙角,高贵亦不失俏丽。笑笑也不知自己有多少件斗篷,反正见过的也总有十来件了,难不成每一套衣服都配有一件斗篷?土豪金出身的玛丽苏又复活了……
乘着自家马车去春游,也算一件美事。
也许是因为灵魂又回到童年,感觉少女细胞再次被激活,笑笑在马车上一直哼着俏皮微雷的小曲儿: “我今天,陪妈妈,带着全家去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