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白玉郎换了身不起眼的粗布长衣,把脚上的鹿皮小靴换成了棉布里子的船鞋,戴一顶遮檐雪笠,沿边沿街地走进了一家尚开了大门纳客的饭庄,在角落暗处挑了个能一眼看清大堂的位置坐了。
这家饭庄在南宁坊的历史最久,虽说做的都是家常小菜,难在掌勺的大厨有绝活,掌柜和店伙有仁义,也舍得拿大把银子上下打点,可谓是经营有道恩惠乡邻。天应堡血蛾军中的大小官爷小卒兵丁下了班头都爱在这里喝酒吃饭,侃天吹地。
“顾老四,你给说说,哮风楼昨夜到底怎么了啊?我可是听说,一大早连雄少堡主都惊动了,亲自带了人往哮风楼去了!”一个红衣小卒左右瞧着没人,端了一碟花生坐到隔壁桌,凑近一个兵头打扮的红脸汉子小声道。
那名叫顾老四的兵头满脸烦厌地啧了一声,嘬了一小口酒凑近他道:“唉,你是不知道啊!哮风楼的大堂主曹百盛,今早凌晨叫人给杀了,还死的贼蹊跷贼吓人!”
“啊?”先前那小丁吓得面色煞白:“真的啊?曹堂主可是做了那把交椅整整十三年的大档头啊,就凭他那武功,平日雄堡主都敬他三分呢,谁有这么大本事杀他啊?”
“啧,要是知道是谁干的,咱还用得着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瞎跑吗?”顾老四讲起来就更烦了,一把抠起碗沿的花生米塞了半嘴狠狠地嚼。
那小丁用力咽了口唾沫,左右看着没人,小声道“那你给说说,怎么个蹊跷法?”
“我也是听内院的帮厨露出来的风,说昨晚曹堂主睡在三姨奶奶房里,前半夜都还好好的,后半夜起了个夜,人就再没回来!等三姨奶奶发现了派人去找,足足找了半个时辰都不见曹堂主人!
直到天亮,门房班子来开门扫早,哎呦!就看到曹堂主的一个脑袋,被挂在哮风楼议事大殿正中央的大梁上!
据说他那脖子上的刀口,所有血管当时都是一溜光的闭着的,一滴血都没漏下来。一直等到雄少堡主赶到,让大伙儿把脑袋摘下来,这么一晃荡,血才哗啦啦的落了一地,都还半热着呢!”
顾老四说得太绘声绘色,就连那小丁都有点不信起来:“有这么邪乎吗?那得是多快的刀啊!”
“可不是吗?这要不是在玄天界,大伙准道是闹鬼了!”
“唉,那曹堂主的身子呢?”
“嘿哟,他那身子才叫邪门呢!等大伙儿找到他的时候,他居然就坐在马桶上。看样子,真像是在解手,可那满地的血是从门口一直滴落到他脚下的,有人说,他是在门口就被人割掉了脑袋,还浑不知的到了马桶上解手!”
“哎哟你快别说了!这也太瘆人了!”
“切,瞧你那胆儿!又想打听又怕……”顾老四正嗤笑着他,门外传来几声尖利的铜哨,两人一激灵站起,店堂内别桌的几个红衣丁卒放下碗筷,曳忙不迭往外跑,纷纷互问着又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气喘吁吁的传令兵跑过来大号喊:“铜锣口!雄少堡主叫咱们到铜锣口去增援!哮风楼的另外四位堂主,带了人在铜锣口火并呢!哮风楼,哮风楼这下是彻底完了!”
“唉哟,雄堡主不在,雄少堡主看来是镇不住场子呀……”
“哮风楼这十多年,还不都靠曹堂主镇着!曹堂主这一死,那其他四位堂主谁也不服谁,还不得把大殿都给拆了呀!我看就算雄堡主来,都治不了眼下的哮风楼咯!”
“唉唉唉……别多嘴了!大伙还是赶过去应付应付差事吧!招子都放亮点儿啊,他们火并别叫砍着咱们就行!”
看着这帮兵卒一边七嘴八舌议论着,一边忙里忙慌整理衣衫列队离去,白玉郎喝到嘴里的酒苦得再也咽不下去了。
他是相信有快到能封闭人头颅血管的刀法的,而且,他昨晚还看到了这个人!
龙啸天,当然,他的背后自然是自己的父亲杜圣心!
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枭首之计,也的确像是杜圣心惯常的手法。
只是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