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只见秦媚儿狐裘风衣裹曳至踝,着了一身绛红色轻绒小袄,一领雪狐绒脖遮了面,独露出一副清秋翦水的柔弱眉眼袅袅婷婷而来。
“令主,秦阁主来了。”司马青云领在她身前进来,快速撇了眼身后,回望向杜圣心的眼神有一丝躲闪忐忑。
杜圣心斜过身子看了眼他身后的人,含笑道:“你先下去吧?”
“是。”司马青云拜别退去,错过秦媚儿的时候,忍不住小小停了停,在心底默叹道:“怎么会这么像……是我眼花了吗……”
确实像!那身材身段,那眉眼间的脉脉含情,比起云凤更像雪梅。
杜圣心看着秦媚儿,露出了玩味笑容。
“秦阁主莅临寒舍,实在稀客,却不知……有何赐教?”杜圣心对她的语气态度显然不会有对云凤那般温柔。
“杜先生日理万机……莫非是嫌小女子冒昧烦扰?”这艳冠京城的歌舞名妓,吐纳间的每一个气息,果然都勾魂摄魄。
“啊,哪有?……只是,梦婵别苑粗陋,怕有碍了秦阁主玉体方便……”
“杜先生何必取笑!”秦妹儿边说着,幽怨轻叹了声,十根柔弱无骨的纤指轻揭慢掀,缓缓掀去风帽围脖,露出了一张倾城绝色我见犹怜的幽怨面庞。
“媚儿出身低贱,以歌舞取悦恩赏为生,何来玉体可说……”她面颜憔悴恸恸欲哭的柔弱模样,确有几分倾国倾城之姿。
由旁人眼光看来,这般声色的秦媚儿,比之岳雪梅已不知美出多少倍,可惜,杜圣心一眼便知她此行的目的。
“秦姑娘言过了。”杜圣心凤眼轻斜,声作款款:“我辈江湖草莽,怎敢轻慢秦姑娘倾国之姿?”杜圣心向内阁指引道:“此间风寒,暖阁炭火已炙,秦姑娘不妨移驾暖阁一叙”。
秦媚儿颇为意外的抬头看着杜圣心,唇边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讥诮,服了一礼道:“谢先生垂怜。”
——杜圣心,装的这么深,原来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秦媚儿在心中冷笑,款款莲步也不觉桀骜起来。
进得内阁,厚绒垫毯色作暖红,绣帷桌布金丝暗边,团团四组桌椅圈了正中一只高足铜兽顶的晶岩鼎盆。炭火红热正炽。
秦媚儿呀声惊叹,新奇不已地绕着岩盆盘上几步,回头朝杜圣心柔柔笑道:
“早闻梦婵别苑雅致堂皇,有许多新奇家什,宝玩神器,今日真叫开眼了。却不知,此乃何物?为何这个香炉下半边是白色石料,是用整块石头雕琢而成吗?”
她说着,手伸到炉顶似不经意的抚了一抚,立时惊叫着跳颤起来,脚下虚晃,堪堪倒向身后杜圣心方向。
“秦阁主小心了。”出乎意料的,杜圣心清冷的笑声滑向左侧,适时伸手在她肩背轻轻一搪。
秦媚儿以一个极是娇美的身姿踉跄了一步,期期艾艾地回转头。杜圣心却已到了堂首,正若无其事往椅子上坐,柔声道:“秦阁主,坐!”
秦媚儿嘴角微坠,撩了把衣裙掩过身姿的做作尴尬,微微欠身原地,娇声娇气哂笑道:“杜先生怎的这般不解风情,见人家跌倒,也不来扶上一扶?”
“啊?”杜圣心露出一色茫然,随既尴尬笑道:“实在抱歉,方才错神,未曾留意,秦阁主可有受伤?”
“你!”秦媚儿银牙欲碎的瞪了瞪他,随即摆笑道:“杜先生方才唤人家秦姑娘,为何这时又如此生分了?”
“有吗?”杜圣心紧张得站了起来,拱手作礼道:“适才冒犯了,绝无轻薄之意,还望秦阁主,在庄主面前……”
“唉~杜先生当我是何许人了?……”秦媚儿吃吃笑着近前两步,媚眼如丝,在杜圣心脸上一触即走,纤指柔柔搭抚到他手上,循着他臂膀慢延缓驰:
“此际,并无庄主,你们也不必矫作,我本无依蒲柳,须得有先生这般的大树荫怜,如若先生不弃,承媚儿~唤声哥哥可好?~”
她一语道完,正好在他身周绕了一圈,牵丝带钩的眼眸又逡巡回杜圣心脸上。
“呵~”杜圣心咧开嘴露出两半粒森白门齿:“秦姑娘厚爱,圣心只怕承受不起。”他无奈地摊手,转开步去大叹道:“秦姑娘应该也听说了鄙人的境况,可谓朝不保夕,命悬微发!我这棵已经枯死了大半的树,哪还有荫你之能?秦姑娘错爱了!”
秦媚儿这一刻是真的想用眼刀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了!
若不是她没有一击得手的把握,她真的很想看到这么男人遍体鳞伤地躺在她脚下哀哭求饶的样子。
“哈,如此说来,倒是小女子冒昧了!”秦妹儿再不作他想,敛起笑容冷声道:“夜已更深,媚儿就告辞了!”
“哦,我唤青云送你出去。”
“不必客气了!”
杜圣心作势要引声唤人,秦媚儿已冷哼了一声,扭着腰胯如一尾赶水的金鱼般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