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三哥避开他单独给九弟派任务了,九弟是他的跟屁虫,总是他走到哪里九弟就跟到哪里。今夜,九弟却以送香香公主回驿馆为由让他先行回府。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当时,萧良就有了察觉,九弟是故意支开他的。原因无他,乃是三哥的意思。
果然不出所料,三哥有事要九弟去做。以前,这样的事情三哥都是交由他办的,因为他心思缜密老持稳重,因为他是三哥的左膀右臂,因为三哥那样信任他、器重他。可是现在,对于三哥来说,他真的已是个可有可无之人,九弟已慢慢地取代他了吗?
到底,三哥还是知道了。那样的三哥,敏锐得如同一只苍鹰,这不止是对他的警告,更是对他的排挤和打压。以三哥的铁腕手段,没有置他于死地,只怕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心头涌起一股苦涩,萧良苦笑,这些他可以不在乎,他可以做一个像二哥那样游手好闲的散漫皇子,可以不问时事,不干朝政,不被三哥重视,名与利他都可以不在乎,甚至可以与三哥为敌,只要能让他拥有她。那个钻石般放在哪里都能发光的女子,他心心念念的之秋,她何时才能属于他?何时?
她是那样纵容心疼三哥,她将上官云清视为知己,她器重九弟、欣赏九弟,甚至明里暗里地袒护九弟,便是斗嘴,她与九弟之间都那般和谐,透着一股浓浓的亲近,便是夜袭,也能让她面上出现一丝关心和动容。
为何人人都能与她亲近,唯独他不能?
三哥对他的疏远源于男人特有的敏感和本能,他们爱着同一个女子注定会成为敌人,那是男人与男人的战争,尽管激烈,却又有着无声的默契。他们怕伤害她,所以不约而同地对她选择了隐瞒。既然如此,她为何要疏远他?为什么?
萧良从来都是个敏感又细腻的人,他不像萧逸那样冷漠,不像上官云清那样书生意气,更不像萧楠那样粗枝大叶。他不傻,之秋正在一点点疏远他。之秋很聪明,太聪明了,聪明到他从她的言行举止,甚至眼神中看不出丝毫疏远的痕迹。若不是他爱极了她,时时刻刻关注着她,如何能发现她这般隐蔽的疏离?
为什么?以前之秋对他是信赖的,也是欣赏的,他们之间也可以交心,可以像她跟上官云清在一起时一样相互安慰、相互鼓励,畅谈理想、畅谈未来。可是现在,他敏感地察觉到她在渐渐逃离他。
逃离?萧良眉头紧皱,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遗漏了什么?或者他做过什么让她讨厌的事情?是什么?
扪心自问,他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他甚至比三哥和上官云清还要疼爱她,只除了一个月前的那次失误。难道说那件事并未过去?难道三哥和她的不闻不问并非纵容,而是?
心头一惊,萧良有些站立不稳。白日里才见过的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绝世容颜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却不是他见习惯了的穿着隔离衣的模样,而是身着云裳羽衣,那晚在金殿之上露出真容,如同九天仙子下凡般的她。
没错,那件事,果然还是没有瞒过她的眼睛。
眸中登时浮起漫天的杀意,萧良的声音却轻柔悦耳:“阿绿!”
……
翌日早朝,张英请旨,要将自己耗时两年造出的血透机留在“妙手回春”医馆,助国医圣手上官云清济世救人。以靖王爷萧逸为首的靖王党联名保举,皇帝萧震天龙颜大悦,亲笔题书“赤胆佛心”。张英急流勇退,索性请辞太医正的职务,言明要专心致志地与那微雕艺人在家中研究制造血透机,萧震天当庭允诺,各种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进太医府。
沐之秋早起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以张英昨日的表现,怎么可能经过一晚上就想通了,把耗费了自己毕生心血的得意作品随手捐出来?就算萧震天的赏赐堆满整个太医府,只怕也难抵张英心目中的一台血透机。此事八成又是萧逸的杰作。
这个霸道到不讲理的男人,简直是强取豪夺无法无天!唉!要不是血透机对沐之秋来说意义重大,她和云清又没这么大本事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另一台,她当真要狠狠教训萧逸一顿。
思忖半天,将自己汇编的一本《医疗器械大全》让冬果送去太医府,沐之秋这才觉得心中踏实一些。不过少不了狠狠抱怨萧逸一番,只差没把萧逸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刚散了朝正喜气洋洋地准备出宫的萧逸猛地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用手揉揉鼻子,心中直犯嘀咕:“这大夏天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感冒了?看来明日真的要向父皇告假,在家里好好陪着秋儿。”
萧良和萧楠正跟在萧逸身后,三哥冷不丁打了两个大喷嚏把他们吓了一跳,萧良忙问:“三哥可是夜里没睡好,受凉了?”
“唔!你三嫂睡着了喜欢卷被子!”心不在焉答完,萧逸已带着夜袭加快了脚步,嘴里还兀自跟夜袭交代:“你今日去定制一床大些的被子,最好比现在这床大两倍。不过要薄一些,就用最好的冰蚕丝,没得把秋儿捂坏了。对了,还要记着让绣娘在四个被角都绣上并蒂莲,秋儿喜欢……”
萧良和萧楠登时呆若木鸡。许久,萧楠才问:“八哥?三哥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每晚都和三嫂盖一床被子么?”
便是洞房花烛,也没有夫妻二人同盖一床被的道理。萧良顿觉胸口一闷,赶紧转移话题道:“九弟最近可见过阿绿?”
“阿绿?谁呀?”
“就是之秋身边那个和三哥极不对眼缘的丫鬟,总喜欢穿绿衣的那个,九弟不记得了吗?”微微一笑,萧良道:“我记得以前她还和九弟吵过嘴!”
“唔!想起来了!”萧楠一拍脑门,“八哥说那个没规矩的丫头啊?若不是看在她是三嫂从丞相府带来的娘家人份儿上,我早就让三哥将她杖毙了。怎地一个丫鬟比主子还要拽?倒好像她是三嫂的奶娘一般,什么都要管,连三哥跟三嫂多说一句话她也不高兴,可不是……”
见萧楠把话题扯远了,萧良不动声色道:“说的没错,当真是个胆大妄为没规矩的丫头,不知道之秋为何那么纵着她,最近连端茶送水都不让她做了。”
“哪里是三嫂纵着她?我听三哥说那丫鬟年纪大了,三嫂做主将她嫁人了!”
“嫁人了?”萧良心头一惊,“嫁给谁了?”
“唔?”萧楠突然贼兮兮地笑问:“八哥今日怎地对一个小丫鬟这般感兴趣?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要不我跟三嫂提一提,把人要回来给你做个侍妾?嘿嘿!只是不知八哥有没有横刀夺爱强娶他人妇的勇气?要不,九弟我也去给八哥定制一床大被子,四个角也绣上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