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予进了房间,见玉郎正玩弄着一把折扇,依旧一袭黑衣,腰间挂着长刀,斜倚在窗边,盯着玻璃鱼缸发呆,面容是少见的沉静温和。
听见木门的吱呀声,才抬起头来,恢复了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
“先生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华予取下帏帽,沉声道,“本来准备『逼』梦仙放回那对夫妻,被子墨拦下了。”
“哦?苏公子竟开始不听你话了?”玉郎的语气中有一丝玩味。
“我雇他来帮忙作画,他又并非我的仆人,没有理由事事听我吩咐。”华予道。
“只是我现在有点担心,这样一个背负仇恨和力量的存在,万一脱离了控制,是否反而会干扰我的计划。”
玉郎挑了挑眉,“向现在这样的雇佣关系,自然是不稳固的,随时有背叛的可能。不过先生为何不想想,他是男人,你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呀。”
华予神『色』淡淡,“就你鬼点子多,整日不正经。”
“话说先生,这曲阿有一家出名的酒楼,名为红烛楼,其中的歌舞颇为有名。先生要不要随我一同去解解闷?”
身旁的木子凑了上来,“什么歌舞?”
玉郎神秘一笑,“在横空的细银丝上跳的舞蹈,称为凌空舞。”
***
当日正是立秋,夜间霜寒,街巷上凝着一层淡淡牛『乳』般的白。
红烛楼位于曲阿市集中心,临着穿城而过的天水河。苏子墨望着马车窗外凝神,河畔的渔船灯火一闪而过,风景变更走马。
对面的华予斜瞥了玉郎一眼,似在责问,你干嘛叫上他?
玉郎一脸嬉笑,用口语道,“人多热闹嘛。”
华予无奈摇了摇头,真是只不嫌事儿多的狐狸。
街巷上立着一栋四层高的红木楼,雕梁画栋,雅阁轩窗,里间传来宴乐歌舞之声,正是红烛楼。
方进了大堂,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几位贵人,是要雅间还是坐大堂呀?”
玉郎问,“今日有凌空舞可以看吗?”
小二『露』出尴尬的神『色』,“贵人您不知道呀,今日是立秋,是艺烛姑娘的祭日,所以是不表演的。不过酒席还是有的,我们这儿的菜肴也是曲阿一绝,绝不比凌空舞逊『色』。”
“这样啊,真是可惜了。”玉郎『露』出失望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就来一个雅间吧。”
“好的嘞,贵人上面请。”小二舒展了神『色』,朗声道。
马上便有侍女上前,领着玉郎、华予和苏子墨以及身后跟着木子和云耳,一行五人,沿着红木的阶梯而上。
这红烛楼大堂是一个圆柱状结构,台阶环着十二根梁柱而上,悬空的是四根中心交织的银丝线,梁顶则是华丽的五彩斑斓的壁画,勾勒着鱼龙戏牡丹图样,分外绚丽大气。
行至半途,见一个身穿红『色』舞衣的女子徐徐而下,与几人错身而过,她浓妆艳抹,红唇如血,头上戴着缀满流苏的金步摇,步步生莲,摇曳生姿。
错身的瞬间,眼神流动,『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望见华予,神『色』却微微变幻,刹那间,惊异、羡慕、和一丝狠意。
华予回头,望着那个女人妖冶的背影徐徐而下,若有所思。
几人进了第三层的雅间,里间纱幔低垂,铺陈着锦织缎绣的地毯,金红浅粉,赏心悦目。
屋中央是一个圆形的花梨木桌,桌上摆着各『色』的珍馐佳肴,腾腾地冒着热气,桌旁则煮着一壶青梅酒,酒香在房间中氤氲着,令人沉醉。
“这环境倒还是不错,请吧。”玉郎眯着眼睛,掀开黑衣的前裾,自行落了座。
他拿起竹箸,在一桌的丰盛的菜肴中挑了几筷的蒜蓉牛百叶,豉汁凤爪,还有糖醋里脊,一脸满足地咀嚼着。
啧了啧嘴,评价道,“这家酒楼的菜肴倒的确不错,肉味醇厚,各具特『色』,回味无穷。这苍梧之地通常菜肴品种稀少,像这般精致的实属少见。你们也尝尝呀。”
华予腹诽,真是只肉食动物。
她给自己舀了一碗芥菜腐竹汤,这道菜的名字倒是清雅,叫绿叶千舟。
一边道,“方才那伙计说的艺烛姑娘,是谁?”
玉郎放下筷子,神『色』飞扬地讲解道。
“此楼原本的名字其实叫雅客轩。几年前,此楼有位名声颇响的舞女,名为艺烛,擅长在横悬在梁间细银丝上跳舞,称为凌空舞。”
“此楼中段悬梁上那纵横的四条细银线,便是从前艺烛的舞蹈之处。因她穿红『色』霓裳舞衣,舞动时灵动翩跹,似风吹烛台,跳跃盈盈的火焰,故而又被称为红烛姑娘。”
“后来有一次,她在空中起舞时,银丝意外断了,坠落楼下而死。此楼主人为了纪念她,便改名为了红烛楼。”
“这倒是神奇,一般来说店里死了人,一般会被视为晦气,客人不会愿意再去。如今看来此楼的生意倒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苏子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