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岚没有说话了,而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覆璃。
而后者,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戏文,时不时问她一些问题。
“师父你说,虞姬当时如果没死,她该何去何从?”
“成王败寇,失败者一定要死么?”
“江东的百姓,真的会怪他么?”
不巧,这些余岚都答不上,成王败寇吗?即便是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她活下来了,依旧是九州大陆的尊者。
她还没有到那个境地。
她没有要背负的东西。
余家的儿女,也没有自戕的传统。
余岚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只是应着。
“或许不会。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不必看得太重。”
“他们有自己的使命,境遇,困顿皆不同,若人人都与他一般,这世上的遗憾都只能是遗憾。”
“即便你是他,也可以走你自己想走的路。”
在余岚看来,这些东西可以拿出来谈论了,也是她迈出的一步,善容与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嗯。”
过了许久,覆璃终于合上了戏单,不再问了。
“你对善容与……或者是善家,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覆璃在想戏文,余岚却在担忧明日之事。
“不只是戏文。”余岚补充道。
这件事情和千里寒蝉不一样,明天拜了师门,不管东西有没有着落,都没有回头的路了。
没有当众驳了善容与,余岚也是真的想知道,覆璃是不是真的做好了这个准备。
入世,赴局,迎接更加残酷的挑战。
她尊重她的选择,她也愿意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接受是一回事,能不能承受又是另一件事。
善家真的不一样,江家可以把她保护的很好,在江家她可以不问天下事,可是善家不行,有了善家传承,那个世界的千丝万缕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若是没有准备好,她们离开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千里寒蝉,她也可以走别的路子。
听见余岚问了,覆璃也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想也无用。”
这确实是她真实的想法。
她不会走回头路,前路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就像善容与说的,她不能太悲观。
而且,她不问,还有另一层原因。
就是善容与也没有问她什么,或是没有深究,她的来历到李家,再往下查,是经不起推敲的。
现在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就很好。
不宜顾虑过多。
“师父就当我是无知者无畏罢。”
覆璃这样说,余岚只当点头。
善容与不担心覆璃有什么心思是出于对她和江家的信任。
而她对澜城和善家一无所知。
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同时余岚也不想把自己对善家的印象强加到覆璃的身上,她也想知道,善容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且看着好了。
入夜,等覆璃睡下,余岚回到了屋顶上,也许是和她这个小徒弟待久了,她也觉得屋顶是个不错的地方。
可屋顶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家主自己没有屋子么,要跑到别人的院子里来。”
“我是怕我好不容易到手的徒弟飞了。”善容与笑着回道。
“你是不是过于担心了,只要你对她没有什么坏主意,我不会干涉她的决定。”
余岚虽这么说,但是目前看起来,除了善家的传承,其他也没什么。
“我担心?还是你担心?那小姑娘在你心里的分量不一样吧,你不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么在意。”
以善容与对余岚的了解,这些都不是余岚能做出来的事。包括她们刚刚在屋里的对话,太奇怪了。
“你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一切,你不会懂的。”
从养尊处优到现在风餐露宿,顶着别人的名号,挣扎,冒险。
“所以你是出于怜悯?怜悯她的遭遇?”善容与不信,余岚的世界里没有这两个字。
听到善容与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余岚自己也愣了一下。
是怜悯吗?
应该不是。
“我和她的不同,在于我没有美好的儿时记忆,而她有。”
“我也希望她一直有。”
那个人说起自己的妹妹的时候,一点尘埃都不曾有,她知道她是她的时候反差太大了,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即便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回头路,她也希望她能像琉璃那样坚韧明澈。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多帮帮她。”
余岚了解善容与,了解他善家的门路,她说的帮,是希望他能给覆璃留余地,有些能力看着所向无敌,却是牺牲了人的本性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