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报应?他庄禹是先从嵇浒手中夺走了兰儿的呀!为今,嵇浒再从他手中夺去沁姝?这便是天理循环?
什么是天理?若真有天理兰儿怎会惨死?本就苦命的女子老天对她还能忍心到这般地步?
无需理会,沁姝既然对他爱慕,他就不该将沁姝比作兰儿,用心待她。可知二人脾性相似,又着都会武艺,再个穷苦出身,相辅相成,日后就算去了天涯海角也能相濡以沫,不计较那些荣华富贵都能安逸度日。
月儿则不同,这女子年纪轻轻就城府深沉。若与她交集,各取所需也就罢了,成就夫妻是万万不能了。
他正独个冥思之际,月儿竟然赶来,兀地启口。“庄大哥,你的衣裳我洗过了,午膳也备下了,庭院我都洒扫干净,这会我走了,不大定哪日才来,你自个多保重身子。月儿先行告辞。”
她迈步就走,褡裢在肩,她分明是赌气离开,这回真不知她会否再来?或是几日后肯来了?
庄禹起身,不发一言,他不知如何挽留?若执意,只怕月儿会乘间对他宣露情愫,迫他接纳了她,而那般的结局他无论如何不愿见着。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沁姝,也断定日后非沁姝不续弦了。
行了十数步,她心儿一阵冰凉,泪儿便在眼眶之中转悠,她没再回面,就怕被他瞧见她的脆弱和可怜劲儿。她是倔强的,也是有主见的,她不会刻意盼求他的矜怜,她会适时做出剖断,如何拿捏也只会埋藏在心。
可,泪花怎的就不争气潸潸而下了呢?好在,她的坚忍令她没失仪、当场悲恸大哭。只是任由泪花散落吧!她一会行远了,必然寻个无人烟的地方好生哭个畅快。
只是,他会挽留她吗?若他念在她这些时日用心服侍他左右的份上求她不要离开她该如何应对?擦去泪花,含笑点首,仍旧留下服侍他,就当沁姝不辞而别与她无干?哪怕彼此都心下芥蒂也不予理会?容日后见着沁姝再做细较,各自情归何处亦听天由命?
再行了几十步,怎的,他并未挽留呀?就算不挽留,临别道一声客套话总该少不了的吧?他难道一句离别的感激的言辞都不肯对她说?
自欺欺人,原来自个在他心中始终都是下人丫鬟?他爱慕的是小姐---周兰儿,纵然小姐殒命,如今的沁姝便是他日后续弦的唯一愿景?
哎呀!自个怎就这般作践自个?人家大英雄对她恐怕从未动过情愫,而她却痴心妄想有朝一日的嫁做人妇?
心中气恼,可她还是忍不住迅疾回首,她真真只想瞧他在作甚么。一回面的瞬间她竟然瞧见了他复坐白石之上,傻愣愣,眸光遥望她的离开,仅此而已。
再无必要渴盼奇迹降临了,他的冷漠坚决,已然明了他的心中只有庾沁姝了呀!
走!该速速趱程,复回娼寮,那儿才是她的落脚之地,才是她安身立命的归宿。
……
“沁姝理当多些笑容,你这般的女子若说忧愁老天爷怕都不允准!”他设法讨巧她,令沁姝欢颜与他嵇浒相对。
二人躲在林荫之下,嵇浒取出她赠他的汗巾,头回用来擦汗,他端详了会。烈日光明,任何瑕疵都逃不脱他的锐目,牡丹花图案有一水渍干了后留下的印记。他无非猜出两种结果,其一是沁姝手中含有水渍拿去她的袖中,其二则是一滴泪珠滴落,正是她垂首针绣之时涌起悲伤心绪时不小心的结果。
不便直问,但他有法子拐弯抹角套出话语。
“嵇公子记下了,我与你一道是助你查探龙山这儿的山贼出没,若查出个所以然来我也了却一件心事,而非为了与你一同赶来卖笑讨你欢心的。”她剜了他一眼。
没想讨巧不成反倒惹她着气,他也无奈了哟!
捏着自个的褐衣衣襟低首瞧了瞧,这农人衣裳也是用来乔装所用,这会便一副农人男子的模样;而侧看她的村姑衣裳,只留了一条长长麻花辫的女子再素淡也美妙绝伦。她天成妍丽,不施粉黛都美过孟见巧。
不错,孟见巧绝色美人与沁姝仍旧差距显然。他瞧着她又忆起周兰儿,一个大大咧咧,一个小家碧玉。
“还瞧不够?我与你说好了的,不许对我觊觎不该的妄想,你都是应承了的。”
嘴一撇,他冷笑。“怎的,我说过的话难道就是你该坚守的吗?”
“什么话?”她秀眉蹙起,不解。
“我说不会对你无礼,可没说你不能对我也无礼呀!若你肯多正眼瞧瞧我,焉何我非得瞧着你说话?你总是对我不理不睬的,你说我若也似你这般,对你不理不睬你又怎样评说我,是不是嫌我小家子气,不该与女子家一般见识?讨巧你又不悦,那干脆我不理你好了。”
他打算破釜沉舟,冒险一搏,对付这等女子就要反其道而行,反正他怎的一路讨巧都不适她意。
“哎哟哟,你甘心不理我还得多谢嵇公子呢!如若你我二人只管干事,不理会旁个也就安逸了哟!”
他不发一言,反正说出的话他便打算这般。
琼眸一闪,侧看了他一眼。“怎的,你不会真个不理我了吧?真个像个小女子家的爱计较?”
他还是不理会,侧眸瞧去远处。咂咂嘴,而后又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