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之夜,月明风清,阑珊静谧,唯有晚风掠过椿林时留下的“沙沙”细响,舒服地撩动着酣眠的脸颊。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肚子有点儿痛,段越翻了个身,将整个身体蜷成了一个虾米型。
咕噜……咕噜咕噜……
一阵疼痛闪电般钻过小腹,段越倏然坐起,头上冷汗涔涔。
应该是下午的那口臭椿面吃坏了肚子。
段越轻轻推了推边上的赤妘,睡得又熟又沉的赤妘只肩膀转了一下,脑袋一滚,又再次钻进被窝,睡死了过去。
段越无奈,只得忍痛爬起,轻轻拉开了她俩那架橘色小帐篷的拉链,将头探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幢幢树影像怪物一样张牙舞爪地映入眼帘,段越立马将头缩了回去,有些可怕。
怎么办,去找哥哥?可是卓展哥哥和壮子也在,万一他们醒了,那也太难看了……
咕噜咕噜……
疼痛更加密集了,段越一咬牙,阒然钻出帐篷,小步向后面的密林挪去。那里有一个姚家家仆临时弄起来的茅厕,其实就是用两块木板垫在深坑上面,很是简陋。虽然四周挂着草席遮挡,但段越还是有些害怕,万一有男的在里面……用幽冥之眼?不行不行,太龌龊了……自己绝对不能……
就在段越处于腹痛、恐惧与猜疑的三重折磨中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段越登时吓得“啊”地一声,却在抬头的瞬间立刻捂住了嘴巴,愣是把这声原本应该惊天动地的叫声给憋了回去。
因为对面的那张脸,是易龙。
“你怎么在这儿?”惊魂未定的段越拍着胸口,有些惊喜地盯着月光下那张好看得一塌糊涂的脸。
易龙揪了下自己的耳垂,打了个打哈欠:“小爷可是有顺风耳。我还以为谁呢,大半夜的鬼鬼祟祟,抬头一看,居然是你。怎么,想上厕所?”
“嗯,吃坏肚子了……”段越小声嘟囔着,低下了头,不让易龙看见她的大红脸,虽然这么黑的夜色根本看不出来她脸红不红。因为这种跟排泄有关的事情,多少有些不那么美好,作为女孩子来说,总是有些难为情的。
易龙不动声色,快步走向那个临时茅厕,拉开草席,往里面瞅了一眼,回头说道:“没人,你快去吧,我在外面给你望风。”
段越心中一暖,蚊子般地“嗯”了一声,便低头一溜烟地冲了进去,轻轻拉上了草席。
空气静止了,时间也静止了,尴尬得令人心慌。
虽然胆小的少女已不再害怕,但巨大的羞耻感还是让她心烦意乱,连上大号都没法专注了。
就这样安静的过了好一阵子,段越终于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喂……你还在吗?”
“嗯。”淡淡的回答。
又是无尽的沉默。
过了好久,草席被挑起,怯懦的少女扑闪着大大的眼睛,悄声地闪出。
即便她的动作很轻柔,但那个拥有顺风耳的男人还是立马就听到了。
易龙回头,平淡问道:“完了?”
“嗯。”
“那回去吧。”
“那个……能陪我去小溪边洗洗手吗?”段越怯懦地问道。
“啊?你没带纸啊,用手擦的?”易龙一脸认真地问道。
“滚!”段越一瞪眼睛,登时怒了,伸手就使劲掐了易龙胳膊一下,疼得易龙龇牙咧嘴,一个劲抡着胳膊喊疼。
看到易龙这副样子,段越“噗嗤”笑了。
一个小小的调侃瞬间融化了两人之间的隔阂,现在的气氛,就像又回到了那日在易龙家,一切舒服得让人贪恋。
“小溪……得穿过这片林子,有点儿远呐。”易龙抽抽着脸,双手插进前襟,为难道。
“那也要去。”执拗的少女仰起头,态度很是强硬。
“你不是都带纸了吗,又没弄手上。啧啧,你们女生啊,就是穷讲究,真麻烦。”易龙撇了撇嘴。
“那你不还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少女捏着嗓子,拿腔作调,眼神却小心翼翼地瞥着她小哥哥的表情。
易龙登时噎了一下,半晌无言,过得片刻,才故作轻松地不屑道:“喂喂喂,有这么自恋的吗?”
“我有说是我吗,你就对号入座了。明明喜欢人家,还不承认……”段越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无奈,又有些委屈。
易龙没有出声,心里却已苦水横流。他何止是喜欢呐,简直就是爱到骨髓。可谁让自己是自己呢,如果自己是卓展或段飞那样的人,哪怕是壮子,都会毫不犹豫地去争取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可他不配,跟他在一起,他的月牙儿,是不会幸福的。
悻悻着,沉默着,两人竟已穿过这片茂密的椿林。
银白的月光倾斜而下,眼前豁然明朗,一条铺满星辉的小溪安静地流淌着,美的不像话。
段越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蹲下身来,将小小的手插进清凉的溪水里,仔细地洗着。
易龙也蹲了下来,捧起一捧凉凉的水,洗了把脸,透彻的清爽。
“擦擦脸上的水吧。”段越递过半包纸巾,大大的眸子比溪水还明净。
易龙没有接,淡然一笑:“不用擦,风一吹,一会儿就干了,还凉快。”
“风一吹脸就煽了。你在家里可是都有擦脸的,怎么,不想用我的东西?”段越依旧抬着手,不依不饶。
被说中心思的易龙很不自然,不敢看那双大眼睛,而是捏着下巴望向头顶的月亮,中气不足道:“用纸擦脸会留纸屑,不舒服,就这样吧。”
“那用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