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辞不明所以:“那您……”又觉得不妥,“爹爹,您是殿下的亲舅舅,在这个节骨眼上您反倒是与他相背而行,这……”
顾雍拨开女儿的手,轻轻抽出衣袖,语气淡淡:“我们顾家就是太在乎国舅的身份,以至于左右为难,既想要家族强盛,又想要天子器重。可最后却是投鼠忌器,论心狠手辣不如太后,论步步为营不如赵子仪,落得个两边不靠,既不敢争权夺势,也不得君王信任。”
“我顾雍这么多年来,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何曾有过半句怨言?要不是赵子仪虎视眈眈,我何必这样心急火燎地回京……”
他抬手按住眉心,语气中有着深深的心痛和忧虑:“他幼年丧母,被陛下捧在手心养大,如今一个太子妃,就让他自毁长城。我这个做舅舅的,若仍是不闻不问,岂不是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他沦为傀儡?”
顾玉辞淡淡笑了笑:“爹爹这话说得极是。”
她想起这些天来在东宫发生的事,眼底突然有些失落,“若不是女儿亲眼所见,女儿也不相信,一个男人会对女人好到这般田地……不,这不能光用好来形容,简直是言听计从……若是普通男子倒也罢了,可他是太子殿下,身负家国重任,怎能困于儿女情长呢?”
顾雍眉心紧皱,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赵家那女儿,到底有什么过人的手段?”
顾玉辞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道:“不瞒爹爹实说,女儿曾也怀疑过,她是不是有什么手段,但如今住进东宫来真真切切见了,才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没做。”
顾雍沉吟不语。
顾玉辞望着他,目光恳切:“爹爹,你是不是觉得,女儿在这里受尽了委屈?其实,她被关在那偏僻小院里,比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语气一低,“据女儿所知,殿下这些日子一直歇在书房,若她真的手段很厉害,那太子殿下必是一刻也离不开她的,又怎会说放下就放下,没有半点儿不舍?”
顾雍半信半疑:“听你这么说,殿下还算是能拿捏住分寸?”
“是。”顾玉辞点点头,思忖着道:“您难道忘了,当年女儿喝了那种烈酒,也未曾撼动他分毫……”她咬了咬唇,语气镇定,“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本就是个冷酷无情、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性子,又怎么会在朝夕之间,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呢?”
“爹爹不用担心,就算赵子仪有再大的野心,也未必能拿捏得住太子殿下的。”她浅浅笑了起来,明艳风华尽显,“爹爹你相信我,我们如今只需做一件事——”
顾雍目光一凝:“什么事?”
“等。”
桌上的油灯燃尽,顾玉辞起身,去床头的箱子里翻弄了几下,寻出一根灯芯,打开油灯换上,又执了油壶,重新注入灯油。
油灯重新燃起,屋内明亮些许,顾雍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顾玉辞望着父亲,从容一笑:“我们只需要等。太子才略过人、心性冷酷,不是等闲之辈能够摆布得了的人物。只要等时机一到,他自然会发现赵家的狼子野心,到那时,他难道还会这么宠着赵昔微吗?”
她摇摇头,笑意冷淡,“女儿认为绝无可能。父亲您也看到了,前些日子不过是陛下稍有疑心,他便干脆利落将赵昔微逐出了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