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视线若有似无地转向赵昔微。
一袭水墨长裙,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小小的脸儿毫无血色,神色冷冷的、恹恹的,像是寒冬清晨的一片冰棱花,美丽、冰冷、脆弱。
李玄夜目光这么一掠,本来不辨喜怒的脸,瞬间就有了几分冷沉。
太子骤然变脸,臣下不知所以,当下便齐齐低下头去,假装去数席上的糕点。
礼官也停下手中的奏乐,帘幕后一片凝气屏息,生怕这场灾难波及自己。
而顾雍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压力。
他看似宁折不弯,实则遇强则强。
“殿下,赵氏罪有三重,请容微臣一一禀来!”
他不疾不徐道,“刺伤皇子,使晋王重伤昏迷,此为一重罪;内廷喧哗,使妃嫔蒙受屈辱,此为二重罪;御前失仪,面见储君而不跪,此为三重罪。”
语气一顿,声如金钟,字字铿锵:“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昔微三罪加身,只是罚酒一杯,已是格外开恩!还请殿下秉公行事,切勿顾念私情!”
说完,面无表情退回原位,还不忘扫赵昔微一眼。
倘若只是为了替女儿出气,他不至于这般步步紧逼。
可他不能容忍太子被儿女私情所累,他要让太子明白一个道理——得江山者得美人,失江山者失一切。
至于赵昔微,不就是委屈她喝杯酒、道个歉?
比起辞儿所遭受的,她这简直是轻得不能再轻的了!
然而……
太子殿下显然连“最轻”的委屈,也不想让美人儿受一点儿。
他捏着酒盏,视线在顾雍和赵昔微之间来回穿梭,迟迟没有开口。
裴才人急了:“太子殿下!她差点杀了晋王!那可是陛下的儿子,是你的兄弟啊!”
她提起这事就胸口抽痛,噼里啪啦爆豆子一样:“如此大逆不道,只是让她道个歉,她还推三阻四的!太子你说,这口气我如何能咽得下去?”
几个老臣抚摸着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地开始帮腔。
“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介废太子妃乎?”
见皇帝没有阻止的意思,有些命妇也见风使舵,“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哪个做娘的不心疼儿子啊!”
“是啊是啊!”
寂静的殿内热闹起来,所有人一迭声的附和着:“古有负荆请罪,今有杯酒释嫌,赵娘子还是赶快给才人道歉吧!”
这边吵吵嚷嚷,可赵昔微却至始至终没有回应。
众人越发有了正义凛然之感,齐齐拱手请命:“臣斗胆,请殿下秉公行事!切勿顾念私情!”
“请殿下秉公行事!”
万众高呼,震耳发聩。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裁决。
赵昔微垂下眼睫,避开那一道道同仇敌忾的眼神。
不是慌乱,没有羞怯,只是纯粹的不想再多说什么。
她这一路走来,为家族,为父母,为太子……做了太多太多。她不欠任何人,也没有对不起谁。
她累了……
疲惫地闭上眼睛,任凭四面八方的呼声汹涌而来,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坚硬、冷漠。
酒,她是不会喝的。
错,也是不会认的。
经过这么多事,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只要自己心满意足,哪管别人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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