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的想法很简单。
他们拥护他,是因为他是西林的战神;他们鄙弃他,是因为他背叛了西林。
而,任何背叛都不值得被原谅。
时间自指缝中溜走,午时三刻已悄然而至,魏公公瞄了一眼越加明媚的太阳,心知翟文冲是不会来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夫人,不是陛下狠心,而是翟文冲遗弃了你们。”
早有翟家女眷,受不了这种折磨,哭晕在行刑台上。不喑世事的稚子懵懵懂懂的跪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看着鬼哭狼嚎的众人,那无辜可怜的样子,好似在风雨飘摇中的那棵小草。
老妇人沉默不言,翟家毁在了她的手中,她即便万死也难辞其咎。
魏公公好似不忍继续苛责风烛残年的老夫人,他踱步至翟家长子面前,朗声道:“翟勇斌,你可还有话要说。”
翟勇斌面无表情的回,“罪臣无话可说。”
父亲久居上位,惯于发号施令,即使在家对待妻儿,也是军营里的那一套。
他说东,他们从不敢往西;他说跪下,他们从不敢站着。
翟家的兴,是他成就的;翟家的灭,也是他造成的。
今此遭此横祸,他无话可说。因为父亲一己私欲一意孤行,九族皆受牵连,翟勇斌不可谓是不恨。
只是,恨又如何,他马上就要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人死如灯灭,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午时三刻已到,魏公公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扫视了一周,见众人皆已绝望的闭上双眸,无奈的挥了挥手。
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件无可奈何的事情,他和他们无冤无仇,只是,他们却不得不死!
监斩官见状,拖着嗓子大吼,“行刑!”
泛着冷光的大刀一上一下,温热的鲜血四溅,行刑台上霎时血流成河。
如此惨状,犹如阿鼻地狱,看的是触目惊心。
胆小的百姓忍不住呕吐,做鸟兽散状,狼狈而去。
生死不过一瞬间, 天命难违,皇命依旧不可违。
魏公公回到宫中,一五一十的禀报了今日的种种。皇帝双眸红丝密布,显然翟文冲的反叛,让他忧思甚重,难以入眠。
“朕知道了,”皇帝背握着手,沉默了半晌,这才低声吩咐道:“陪朕出去走走。”
皇帝漫无目的的在皇宫里转来转去,转到御花园的时候,看见了正在凉亭里面和皇后下棋的五皇子。
“母后,儿臣又输了。”五皇子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说,“母后棋艺了得,儿臣心服口服。”
五盘五连败,这等战绩,实在有些丢脸。
勇于承认自己的不足,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皇后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皇儿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然能超过母后。”
“母后所言当真?”
皇后清浅的一笑,刹那芳华。她温和的说,“母后何时欺骗过你?”
五皇子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他真心实意的对着皇后行了一礼,“母后,儿臣定当努力,绝对不会辜负母后的期盼。”
魏公公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胸襟宽广,乃是后宫的典范。五皇子乃是淑妃所出,却和皇后娘娘极为亲厚,陛下可以放心了。”
皇帝沉默不语,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皇后,转身离去。
转啊转,皇帝的脚步一顿,这才发现他竟然转到了淑妃这里。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缺少了人气,变得空空荡荡。
“把门打开。”
魏公公想要阻拦,奈何君王心意已决,他只好走向前,打开了沉重的宫门。
皇帝走进殿里,只看见满地的狼藉,横七竖八的桌椅,各种瓷器的碎片,纵向交错,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该如何下脚。
淑妃披头散发,未施粉黛,脸色蜡黄,形容枯槁。
“陛下,”她不顾脚下碎片,赤脚跑了过来,跪在他的脚边,卑微的乞求,“臣妾知错了,陛下饶了臣妾吧。”
自打被关进了冷宫,她便和宫外断绝了联系,她不是没有询问过丫鬟奴才,可是他们都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原本嚣张跋扈的淑妃娘娘,变成了无人理睬的落水狗。
皇帝冷眼看着她,未言一语。
曾经他也宠爱过她,可是当她的哥哥权势越来越大,在他的面前越加放肆的时候,他的感情就变了。
这些年,她仗着翟文冲,在宫里横行霸道嚣张跋扈,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忍的辛苦。
皇帝挥挥手,魏公公上前一步,低声细语,“娘娘,翟文冲背叛西林,自立为王了。”
淑妃一惊,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
“翟文冲犯了叛国罪,罪当诛灭九族。陛下心怀仁念,给了他机会,若是他肯回京师认罪,将军府所有人皆可免于死罪。”
换言之,要么一人死,要么一百多人死!
淑妃的身子抖个不行,抱着皇帝腿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可是,直到今日午时三刻,翟文冲一直没有出现。”
淑妃泪如雨落,她绝望的抬起头,双眼空洞无神,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所有。
“娘娘,五皇子…”
听到五皇子,淑妃空洞的眼神这才慢慢的有了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