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梁家的丫头发现了他,比我们小两岁,小丫头一个,抬不起也背不动他,就叫来了我们几个小子帮她抬回了家里。可她自己在家中都不受待见,又拖个死人回去,谁会给她好脸色?他那天杀的父母平日里就把她当牲口使唤,干不完的活,割不完的草,饭却不给多少,陆唳来后,她的一碗饭还要分陆唳半碗,后来,两人一起被撵到了牛棚子里吃住。”
也许是想起那两人的凄惨,老翁一时停顿。但其实是他想到了后来之事,才如此心中不忍。
再开口时他苍老嗓音已是变了一变,“要我说,这就是老天爷定下的缘分,任你相隔千里也要遇见,任你凄惨难熬也要同渡。她也不管爹娘打骂,硬是将陆唳给养活了,从那以后两人形影不离。陆唳与我年岁相当,我们也常玩在一起,他有身手,还识字,长得也好,谁都喜欢他。”
“可您方才说他不是人…”宋言听到这忍不住开口问到。
老翁点头。“先前不知道,只当陆唳是个顶有能耐的普通人,他待梁丫头也极好,只是有一日,他忽然说要回趟家。走之前日夜不休的给陆家起了新房,又跪在地上求梁丫头的父母善待梁丫头,承诺待他二十,就会回来重金求娶。没人知道他家在何处,但他每月都会叫人稍了银子回来给梁丫头。但那银子也落不到她手里,全都叫她爹妈扣下。不过半年,陆家又起了处新院、买了马匹车架,日子好过这村镇每一户人家。但梁家丫头依旧叫当成个奴婢使唤,吃不饱穿不暖。也只盼着陆唳回来娶她,可是,造化弄人,陆唳走了不过一年,就有消息说,城里一个老员外要娶年轻姨娘,梁丫头生的貌美,她父母得了消息,就将她许了出去,得了好大一笔钱财。”
“可梁丫头心里只有陆唳,自然是不愿。我们眼睁睁看着她被绑上花轿,哭的凄惨无比。本以为权财所迫,往后没有办法她也就死心过日子了。可谁想到,当天夜里,她宁死不从竟然用发钗划伤了员外的脸,那员外一时心气不顺,竟,竟活活将她溺死了…”
宋言心里早就揪了起来,听到这里,眼眶瞬时红了起来。气道:“当真半点例律王法不顾!”
“王法?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钱财就是王法。”老翁无奈叹息,到了这把岁数,早习惯了这般世道。
“那陆唳呢!他到底有没有回来,有没有替那姑娘报仇雪恨?”宋肖璟握了握拳问到。
“…有,又怎么样呢?人死了就是死了。”
“那日见了梁家丫头被送回来的尸体,我们几个要好的都气红了眼,可有什么办法,那员外财大气粗谁能将他如何?就连梁家丫头的亲生父母都不以为意,又收了一笔安葬银钱比过年还高兴。可那单薄尸骨却只是潦草下葬,连个碑文都没有。”
“后来,陆唳回来了。”
老翁这时终于舒展了一丝面部。眼睛望向那石桥,讥讽的笑了起来。“陆唳先到城中员外家,砍了那员外的头,又一把火烧了那大宅院。随后提着员外人头到了陆家。陆丫头的爹娘见了血淋淋的人头吓得跟杀猪一样的叫!想跑,跑得了吗。我们站在外面,竟看见陆家好像是罩了一层水雾一般,别人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陆唳将那卖了梁丫头的银钱扔在地上,逼着他二人生吞下去。待吃尽了铜钱银两,又将他两人一刀一刀放血,足足三个时辰才将人折磨死…虽残忍至极,但…但我们几个都觉得梁家罪有应得。本还担心陆唳要被官府捉拿,可他从陆家出来时…”
老翁停了下来,颤着手看向几人,眼神颤栗道:“他出来时双眼血红…还没走出村镇,人就化成了细烟消失了…他根本,根本就不是个人啊…”
宋言与宋肖璟二人心中杂陈,却始终说不出是何滋味。心中更是好奇陆唳究竟是何人物。
砚川瞧着那石桥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只江潋忽然出声道:“后来那陆唳又回来建了这石桥?”
“正是,这石桥,镇口的石牌坊,都是陆唳建造的。从前梁丫头进山迷路找不到家,过河无路落了水…所以陆唳先立了牌坊,又建了石桥,只是这地界没什么顶好的石材。只那几块刻字的石头还是我从家里偷出来送给他的。我原本想问问他究竟何方神圣,但他浑身冷的叫人不敢靠近。后来,就再没见过他了…”
宋言盯着那刻字,忽然问道:“那梁家丫头叫做什么名字?”
“那就是她的名字。”老翁忽然抬手指向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