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船行稳,几人已是默了许久。河风习习而来,各自心中不平之意渐渐淡去。倒是夕阳甚美。不免想坐下欣赏。
宋言重新坐回矮凳去看江景。那书生与三郎、宋肖璟皆席地而坐。也都远远的去望江面上的一轮红日。
三郎看了少顷,这时偏头看向书生,开口问道:“王兄是要去赶考?”
书生听他出声,也将目光收回,点点头道:“正是,就在前面城中。在有三日我就能到了。”
三郎颔首,片刻又道:“想来你胸怀大志,学问也很不错,必定是能高中做官。”
书生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是一定要做官的。”语气坚定不移。
几人听了这话不免好奇,提到做官人们虽心之向往,但多少要谦虚几句,没想到他这般直言不讳。众人目光移到他面上,都去看那神色。
宋言心中猜想,那上面必定不是为做高官的贪婪之色。
只是那张清俊脸上,除了印满日光,什么表情都没有。
“王兄为何一心想要做官?”三郎淡淡询问。
书生垂了眼,面上有些伤心。“我要中举,要回溯宁县当父母官,惩治乡中恶霸,为老百姓造福。将我家乡整治好了,就要在往高走,去朝堂做官,为天下百姓造福。”
语气没甚变化,但大家都在心中觉得,他说的是认真且真心的。
宋肖璟听罢心中了然,再次起了些佩服之意。将目光转向夕阳,脑中却想起了那朝堂上坐镇的老皇帝。眉眼间多了几分无奈,喃喃道:“宦海沉浮,生死两难,更别说要做个清官。”
书生听罢默了一瞬,眼中沉沉道:“我家中父母含冤而死,我若不谨记做个清廉之官,如何有颜面去见他们。”
见他面色隐忍伤感。几人心中终于明了,越发觉得动容具是不再言语。
砚川这时拎了几坛酒过来,每人递去一壶,看着三郎淡笑道:“兄台又是去往何处?”
三郎接过酒壶,与他相视许久不语。两相探究,片刻皆已明白各自身份。三郎终于笑道:“无归属,也无去处。”
书生听了面色一变,心道他怕也是个悲惨身世的,看他道:“三郎如今也是孑然一身?”
三郎摇摇头,“我孑然一身已有七十年。”
此话一出,几人具是不可思议。细细去打量他,看起来还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人模样。哪来的七十几载。
书生大笑道:“三郎莫胡乱开玩笑,你不过弱冠年纪,怎的会孑然一身七十年,哎?三郎,你弱冠了吗?怎么还是少年人打扮?”
三郎送入口中一口清酒,依旧看着砚川笑道:“瞒不过你便也懒得编瞎话了。”
随即迎向几人好奇的样子,淡声道:“因我不是活人啊,不及弱冠就淹死在了渭河里,做了渭河里的水鬼,死了至今已有七十年,可不就是孑然一身七十年么?”
众人一惊,却都没有动作。宋肖璟与宋言已是见怪不怪,此时定定看着三郎,证实他话中之意。
而书生却更是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三郎肩膀,“你真是开的好玩笑,我头次见你这般会说笑的朋友,哈哈,呃…你身上为何这般冰凉?”
三郎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笑的迷了眼睛看他,却没有言语。
书生这时总算看清,夕阳拉的长长的几个人影中,当真只有三郎没有。
“你…”后仰了一些身子,书生顿觉有些冒了冷汗。偏头却见砚川几人根本不当回事,浑身一冷,暗道怕是这几个都不是活人,但又去看那甲板上的人影,当真只有三郎没有。
宋肖璟猜出他想什么,这时抬手握住他腕子,递了些热度过去,安抚道:“不必怕,只是个鬼魂而已。”
“只,只是个鬼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