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这个男子是长楚皇帝,是杨家家主,如今只是双眼瞪住人,便可叫人抬不起头,他的威势仍在,纵使他卧病于床,他依旧是站在最顶峰的男人,他只需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人死去。
他脸色苍白,盯着姬皇后,他需要一个理由。
“皇上息怒,臣妾这就去撤了戒严令,这戒严令是臣妾下的,就由臣妾去撤,这样就不算陛下朝令夕改了。”姬皇后气势稍弱了些,说道。“来人,传我懿旨,京都不戒严。”
“慢,戒严令自然该撤,咳咳……朕还不知京都城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寝宫内众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大学士你说,你是太学大学士,有同朕论政之责,如今既然你在我这寝宫之内,你说!”面对这番话,温子仪只字未语,闯入寝宫已是不得已而为之,本以为皇上此刻未醒,谁料竟会是这番景象。
“季令之你说……”“既然他不说,那闫学池你说……”“谏议大夫身兼议政之职,往日你们敢指着朕的鼻子骂朕,今日为何不敢说话,是哑巴了吗?”
……
“死谏…咳咳…死谏!呵呵死谏!何为死谏?敢当着朕的面骂我…才算是死谏!不怕朕砍了脑袋才算是死谏”
“你们不说,朕亲自去看看,朕不信大军压境,也不怕大军压境,当年朕便差点做了亡国奴,朕也不信还有何事比要朕亡国还可怕。”掀开锦被,他又掀开纱帐,如同刚会行走的小孩,举步维艰,姬皇后搀扶着他。
“朕要去看看…朕的天下,看看这京都城到底怎么了,你瞒着朕,你也瞒着朕…咳咳咳…朕若是个暴君,尔等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皇上三思,君为君,乃天地之独秀,臣为臣,为君马首是瞻,殚精竭虑义不容辞。请吾皇保重龙体,臣温子仪不敢欺君,定当如实相告。”温子仪长跪于寝宫之内,其余季令之、闫学池等人同跪。
“禀皇上,京都戒严,并非兵临城下,而是……而是右相许如清遇刺身亡,葬生火海!”
“咳咳咳!”
杨家家主听闻,一直咳嗽,越咳越急,姬皇后递过一张手帕。
温子仪等人跪于寝宫之内,抬头时,恰好瞥见那手帕之上一抹耀眼夺目的腥红。
“传朕旨意,京都戒严!”他的声音平缓,气息若有若无。
杨家家主重新躺在床上,昔日戏言身后事,当日亡国之际笑谈事,他未做亡国君,而那个书生也没有背上千古骂名,如今倒是一个葬生火海,一个卧病于床。
谁说书生就不能是个睥睨天下的枭雄?当年大开大合的纵横之术,神鬼莫测的计策。
“若非京都小宅之内有一书生,我便早已做了亡国之君了!”他算百年来长楚少有的明君,任人唯贤,自然礼贤下士。此时卧病于床,不由想道。
长楚之兴盛,难离左右逢源之术,于三国之间寻求十年的强国时间,长楚既未一统天下,而当年一群人死的死、离的离,到后来京都城内,便只剩下一个卧床的老皇帝和一个垂死的老书生。
“长楚立国百年,京都之内从未钟鼓三鸣,今日便换作长楚为你这一介书生,为你许如清,钟鼓三鸣,全城戒严。”
“皇上,臣……”温子仪道。
“温卿,不必再说了,四马迎许如清入京,岂能让他…让他莫名其妙便…死在京都,行刺许如清,便是要亡我长楚国,朕焉能轻易饶他!咳咳咳咳……”
京都城内,钟鼓三鸣,全城戒严,无论江湖还是朝野,京都城许进不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