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挥退疾步进屋的人,目光沉沉地望向二夫人,“这件事,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二夫人不自然地眨了眨双眼,支吾道:“儿媳,儿媳也没知道多久......”
见老夫人的容色愈发冷沉,登时也不敢再瞒着,胡乱摇着脑袋,“母亲要相信我!我,我,儿媳说的都是真的,这事儿,这事儿,儿媳也是昨儿晚上才听到下边儿的人说的!”
老夫人看着二夫人面色慌乱眼神躲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重重地合上了双眼。
先时老二家的没进门时,她就知道她与兰丫头之间似有龃龉,两个人就像是天生的对头一般,只一见面就是干戈不休。
到后来老二娶她进了门,这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便是更加强烈。
而她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着兰丫头终归是要嫁人的,介时两人分开,她们两人之间的锋芒自然而然得便会好转。
可如今看来,终究是她想得太好。
如今两人间的情形哪里有一点转好的势头,这分明是更加恶劣了,先前还懂得大体便是两相针对,也不会做得太过……
可如今,这是差点儿没有将其摆在明面儿上了啊,老夫人心绪沉沉,这世间有多少灾祸是源于亲友不睦,祸起萧墙的?
半晌,就在二夫人坐立不安,心虚慌乱之时,终是响起了老夫人低哑,且充斥着沉重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退下罢。”老夫人闭着眼,不堪疲累地摆了摆手。
“……哦,好好好”二夫人如蒙大赦,立时起身与老夫人告退,“儿媳退下了,母亲,也早些休息,注意身体。”
言罢便转身飞快离去,心虚地不敢有片刻停留。
老夫人泛霜的两鬓,与面上紧阖的双眼,是掩不住的疲惫,“晚间老爷回来的时候,派人去请一趟。”
“是,老夫人。”
这厢,楚曦主仆也回了小院。
站在院落之中,她淡淡地扫了眼侧房的方向,侧房是院中婢仆所住之处。
“素娥,你去前院瞧瞧暗一是否归来。”
“是,小姐。”
院中立着一只秋千架。
楚曦坐在秋千上,随手摘了幕篱,露出一双似是泛着秋水的杏眸。
手中攥着麻绳,脚下微蹬,秋千随之荡起,她抬起面颊,静静地仰望着空中的星辰皓月,分明是同一片星空,可夷州的星空似乎比帝都的星空还要明亮许多。
不知道这时候,他,在干什么?
脑海中隐隐浮现一张清冽的面容,楚曦心头微涩,攥着麻绳的素手不觉又紧几分,便是攥得掌心泛了红,也丝毫不觉疼痛。
幼时,她曾偷偷溜到阿爹的书房,不为其他,只因阿爹都书房之中的墙壁上挂有阿娘的画像,偌大的宫闱之中,也只有东宫阿爹都书房中能让她见得阿娘的画像。
她费尽心思,逃出朝阳阁,甩开身边所有的婢子舍人,避开宫闱禁军的巡逻,单枪匹马地偷溜进阿爹都书房。
如此,也只不过是想要见见她的阿娘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
虽然嬷嬷常说她长得极像阿娘,可她不甚明白极像到底是有多像,若当真与阿娘长得相像,那阿爹为何会不喜欢她?
进了书房之后,她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阿娘的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一身素服,眼角含笑,长得极美,其左上角印有阿爹的私印。
这该是阿爹亲自画的。
除此之外,画像之中还写了两排小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时,她还不懂的这两句诗的意思是什么,但现在,望着空中皓月,她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