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种东西,悄无声息地就带走了一切,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那她为什么觉得那曾经的画面依旧触手可及呢;父亲瞳孔涣散时候,她声嘶力竭的绝望;那个人离开后世界满目的苍白与寂静,以及不需要人呼唤便从手术台上清醒过来忍着痛蹒跚前行的自己。明明每一幕都如跗骨之蛆一般夜夜折磨着自己,倘若时间当真能带走一切,为什么这些都还是被留了下来。
是呵,她就是这样容易在任何情况下掉进冰窟,所以她害怕与人交流,与人接触,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陷入回忆,或是某个谈笑的瞬间别人脸上似曾相识的皱褶,又或是路人醉醺醺的擦肩而过时那醉酒谈吐时的口吻,都如同将她推向深渊的手;到底是多痛的心理苦楚,才能造就这如同创伤后应激障碍般的行为,伤害别人又折磨自己?
酸痛的眸子已经流不出什么的时候,只能疼的让人揪心,还未来得及有泪水倾盆,却已跌入一个温暖的黑暗之中,鼻尖蹭到了羊绒柔软的材质,有些痒;熟悉的香皂味道,以及令人心安的心跳。
如同那天在网吧,即将陷入漩涡的自己,以及那一只拉住她的手。
原来,一直是他。
“喂,鼻涕蹭到了。”朱璃略带鼻音的声音玩味着说。
“没关系,不嫌你。”靠在他胸口听他声音,像是从亘古时空传递进耳畔一般。
“那我可以把鼻涕擤上面吗?”朱璃的泪终是夺眶而出,却被羊绒很好的吸收了进去。受伤时候不痛,疗伤却痛的要命。
“别哭了。”于江晨没有再继续跟她开玩笑,低下头擦拭着她的眼角,如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
“我是不是像个神经病。”眼线被潮湿后,眼角周围形成了夸张的黑影。
“有点。”男孩淡笑,却不似玩笑,实话嘛。
却逗乐了朱璃。
没有再拒绝男孩儿的要求,便索性就让男孩送她回家了,离开吾悦的时候,地面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被于江晨牵起的手从初期不适应的想要挣脱到心甘情愿被他拉着不过十几秒。
缃色风衣的重量落在肩头时,朱璃转睛盯着男孩,却见他神情羞涩,目光没有落脚点地到处躲避,神,如果这才是一切的开始,请不要降临在我身上,朱璃内心无比虔诚祈祷着,如果是眼前这个孩子,请您收回这一切。
因为,如果是他的话,分别的那一刻,她会死。
不要对我好,我真的无以为报,如果你连我这最后维持生命的一丝跳动心脉也要拿走的话,我便会落入黄泉。
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蛾子一般渴求光明,却一次次因分不清光源而纵身火海,最终蜕变成了童话故事里那些女巫皇后一样性格的人;朱璃觉得这一定是上天恶意的玩笑,在她这种习惯埋葬心动的年纪,偏偏遇见于江晨这样美好的人;如果是青葱岁月,她一定会奋不顾身……可惜,她输给了时间。
一路无言,两个人却一再放慢脚步,最终是朱璃打破了沉默:“我比你大七岁。”这一句话突兀地打破了雪夜的静谧,也打破了两个人若有似无的暧昧,这暧昧存在于二人的装傻,如果有一个人突然清醒过来,那么这温暖的关系就会被无情打破,就像这里原本的寂静。
朱璃自己都没注意自己提高的嗓音,就像老师即将要教育犯错的孩子,他太好了,好到朱璃几乎已经相信他们同龄,相信他们足够有资格拥有相同的感情奠基石,可如同相亲一样经不住推敲的是:有人注定属于繁华,属于精彩;而有的人是躲在阴影之后才能存活的菌类,虽然也能绽放光彩,可却不能被任何人采集,因为光鲜之下是毒素,是腐朽,是泥沼,害了别人,害了自己。
年纪的差数不是岁月,而是不同的世界观,这是致命的。
“呵……”于江晨的嗤笑听不出任何情绪,凉薄的音调又再次染上他的声线:“21世纪了,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