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安二十四年,二月底。
大鄢大军已于驻地驻扎大半月。
漠北的狂风劲雪当头浇下,从未经历过此种恶劣气候的南来的军士们,还没来得及上战场,便先病倒了一片。
接连多日,军医署的帐中皆人满为患。
病了的士兵排队等着忙碌的军医问诊,而后再在旁侧等着药士们给药,因自个病了不能入第一批迎战队列,个个脸色黑沉,垂头丧气。
见状,医士们开导他们:“再是铜墙铁壁的人,也得食五谷杂粮,病痛乃人之常态,何不放宽心情,积极服药,早些好,便能早去战场痛快拼杀。”
看病的士兵没料到医员还给安慰,好几个魁梧汉子当即便红了眼眶。
理,是那个理,别人说出来,便比自个想到更有说服力。
三面闭合一面敞开的药帐内,沈忻月与其他煎药的药士一样,一人守了五个药炉子,忙地脚不沾地,大汗淋漓。
待她将手中最后一罐药煎好,与艾言轮了班,她就去了隔壁伙房,询问她的姜汤甜牛乳是否完成。
烧火做饭的小兵一边赞扬她的好法子,一边带她去大缸查看。见一切就绪,她唤来几个士兵,抬起两大缸姜汁汤便先直往主帐方向去。
她本是为了隐藏身份,不去上官宇周边的,可她近日实在忧心上官宇的身体。
但凡有闲暇,她便与前来就医等药的病员聊天,各种旁敲侧击,终于从一位轮守主帐帐门的士兵口中探得上官宇的一些消息。
可这消息一听,却教她寝食难安了几日——
翊王与各位将军日日议事,已经好几夜不眠不休,白日膳食多数是原封不动被撤掉,夜间似乎还能听到帐内有咳嗽声传出。
沈忻月立刻想起他的咳疾,担忧他那刚刚好全、夜间刚止住咳嗽不足半年的身子,心又揪到了一起去。
她回忆起周恒曾提到过的,漠北一战后,他与上官宇五年未曾相见,再联系到上官宇曾经做过几次的噩梦,以及梦魇中他恐慌失措的样子,不难猜测出,当初他便是在漠北这处败下阵来,回去便自己将自己囚起来了的。
这处,是他的心结所在。
以他的个性,他定是想要不顾一切,夺回当初他曾在这里失去的一切。
她知他志在必得,但最担忧他为达目的不顾自己、操之过急。
钟神医曾言,上官宇的咳疾应是曾在寒处受冻,未得以及时医治,日复一日忽视才发展成后头那般严重的。且亦告诫过,他的身子底子有恙,尽量不要再次染寒,若是不幸受冻,后续治疗的时间会更长,病员痛苦亦会更甚。
想及此,她便借由帮助伙房士兵,给主帐士兵们送姜汤,打算去寻机亲自看看上官宇的状态。
若是他当真咳疾复发,她便冲他面前去,骂他言而无信,他分明答应过她,在外必定会好生照顾好自己的。
风雪漫天,寒风彻骨,营地一片白茫茫。
转眼又是月余未见,沈忻月被风吹红小脸,小脚踩在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上,心下难免兴奋又紧张。
终于到达主帐不远,她拿着汤碗,熟练地躬身接过伙房士兵打上的姜汤,伸手递给一个值守士兵。
自从接了第一个风寒病员起,军医署便联合伙房,每日两次给每一个士兵送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