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黑炎之灾篇
第三十四章 补偿
堕天城东海岸有一栋白色的塔楼,在岛上充当着真神教堂的作用,是许多信教人士告解的地方,也是属于拉斐尔的心理辅导室。
要是在往日,不管是出于信仰来祈祷也好,还是单纯的找那个天使唠嗑谈心也好,或多或少都会有人来这里。但自从群众得知带来灾难的那个黑炎使者,就是来自西秀大陆光明真神教廷的人,这份信仰便一落千丈,塔楼也再无人问津。
这份仇怨虽与拉斐尔无关,但难免会让他受其连累。一些偏激的受害者发出的言论,也许并非本心,中伤了曾经被视为真神天使的拉斐尔也是事实。
然而,拉斐尔一如往常,在天从影总部处理完工作,都会来到这里。倾听别人吐苦水,又或者免费当一个治疗师,给人们祛除伤痛安抚人心。同僚劝他不要再来了,可他还是没法放着那些被抛弃的信徒不管。
明知道来这里听到那些指责,甚至只是一些寻常的哭诉,遭受了那般折磨还不被理解的自己只会更痛苦。拉斐尔也不知道除了这些日常的琐事,他还能做点什么阻止自己那要跌落深渊的心。
熟能生巧,久病成医,他也算是半个心理医师,很清楚自己只是在借工作麻痹自身。但如果不让自己忙起来,他就会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那天所经历的一切。
可南联使团离开,能让他忙的工作也没有了多少,塔楼这边更是冷清,即便他不愿意,也越来越空闲。他能倾听别人的痛苦,治愈别人的身心,现在却无法治愈自己。
空荡荡的大厅,正对着东方的高窗透进来一片微弱的日光。海边的风很大,就算坐在屋内,身处那阳光下,也丝毫不觉得温暖。
拉斐尔缓缓抱紧了双臂,看着空无一物的高台上发呆。这要真是教堂,那里应该要设立一座太阳十字圣辉,或者光明真神的神像吧?像这样空着,就算有信徒也没有一个精神寄托的地方。
“明天让暗星叫人来设一座神像吧,天从影圣教该走到台面上来了,正好可以给那些信仰崩塌的人们填补心灵的空虚。”自言自语着,他走到那高台之下,想象着前方树立起他们信仰的神明石像,缓缓跪在了地上。
他仰着头闭着双眼,双臂一点点张开,仿佛在迎接看不见的圣光洗礼。从高窗透进来的日光刚好在过道两边,拉斐尔就在中间的阴影之下,幻想着神明垂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怜悯又充满慈爱。
雨中高楼废墟之上的画面突然闯入眼前,那神像的目光顿时化作了厌弃之色,甚至都不再停留飞速挪开。就像那些见证了他堕落的同僚,那些不忍直视他的眼睛里,尽是同情与可怜。
温暖耀眼的辉光没有了,窒息而粘稠的黑暗不屈不挠的缠绕上来,拉斐尔在那冰冷的世界猛然睁开双眼。冷汗滑落额角,呼吸急促,身形也颤抖起来。他不需要同情,也不想看到那些可怜他的眼神,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肮脏可笑。
阴影之下,那耀眼的金发似乎也暗淡了下来,瘫坐在地上的身影,直到外面的阳光换了方向,才从那如泥潭的黑色情绪中回过神来。
“已经没有必要再来这里了,就算设立了神像,我也没那个资格侍奉在他的目光下。哈哈,看样子我要提前退休了。”留恋的看了塔楼最后一眼,拉斐尔自嘲着关上了大门。
不管是教堂也好,还是寺庙也好,都是供奉神佛的清净之地,拉斐尔自知如今的自己没资格进入那样神圣的地方,也不打算再去塔楼了。老老实实回家躺着,不被需要,淡出人们的视线,最后宅死在房间里,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怀着丧到极致的心情,顺着森林的小路回到了不远处的独栋小宅,拉斐尔推开原始风情的木制院门,而在看到院子中的人影时,愣在了原地。
今年东洲沿海并没有下雪,但天气寒冷,拉斐尔种在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了。枯黄的草地上为了应景,之前还撒了一层白色的海沙,现在看起来就像雪地一样。生长得极好的梅树蜿蜒着枝条,盛开的红色梅花灼灼如火。
冬日的夕照下,被海风吹落的红色花瓣,带着金色的余晖像坠落的流火。那梅花树下的人,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袍随风翻飞,纷飞黑色的发梢与那带着哀伤的眉眼间,也有如血的火光闪烁,好一副君子如画的景象。
“回来了?忙得挺晚啊,我等得腿都麻了。”听到声响,白无哀才将注意力从梅花上收了回来,活动了一下站久了有些隐隐作痛的右腿,开着玩笑说。
被那熟悉的声音换回了神,拉斐尔连忙上前开门将人迎进屋内,思绪翻飞,带着无比复杂心情问道:“陛下,你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那漫不经心的回答让拉斐尔在暗中露出一丝苦笑,想来也是因为那个谪仙人说了什么,这个伤都没好的大魔王才肯来他这里的吧?要不然凭什么让大魔王放着心上人不管,有空来看他这个肮脏的罪奴?
除了因公事在天从影总部或者魔王城,两人会见上那么几面,这是白无哀第一次来拉斐尔住的地方,难免对这个被誉为天使的住处有几分好奇,一进屋就四下打量了起来。
小屋布置的很温馨,屋内屋外都种着很多花花草草。不同于拉斐尔那混血的西方外表,他似乎很喜欢神霄的古文化,屋里多的是字词书画的摆件。甚至在一个古式衣架上,还挂着一套红色的神霄服。
注意到了白无哀停留的目光,拉斐尔顺着方向看到了那件他向往,却无缘的大红婚服,一下子感到脸上发烫,有些手忙脚乱的将衣服收了起来。他的相貌穿上这样的衣服也不适合,终究只是个念想罢了,被人看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收起来干什么?你喜欢就穿,给你取个拉斐尔的外号,又不是要你一直保持西方的装扮。”在沙发上坐下,白无哀随意的道。一直以来拉斐尔好像都是西方古神那样的打扮,换个风格说不定会很惊艳。
闻言,拉斐尔收衣服的动作一顿,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黯然。他会收集这些古风的东西倒也不是全因为喜欢,而是他喜欢的人爱看古风的美人,他只是妄想着能以此入其青眼。
然而,当他看见镜子里那违和的装扮时,还是放弃投其所好的想法。再怎么东施效颦,那人目光不在他身上,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滑稽的小丑。
“陛下说笑了,属下还是有自知之明,不适合的衣服,强行穿上也不过徒增笑料。”拉斐尔自嘲着将衣服塞进了卧室,来到客厅的小厨房沏茶,问道:“陛下要喝茶,还是咖啡?”
“清茶就好,咖啡那玩意太苦了,喝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