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自然不能听他的,第二天称了一斤肉回来,还是肋条肉,但是同时又买了一只猪心肺,回来炖汤喝。富贵本来要说话的,看到还有猪心肺炖汤,也就啰嗦了两句,没有再多话了。
庄稼人日里哪有工夫商议事情,要么是在饭桌上,要么是在晚上睡觉前,富贵每到晚间就开始盘算盖房子的日子和花销,又说这借的一万块钱要哪一年才能还得清,又说这瓦是五毛几一块呢,也要提前买回来吧,盖房子都打算在大冷之前,万一涨价了呢;水泥七块钱一包,一包就是一百斤,那也要买好几包吧;又说这红砖的钱还没付完,一毛二分钱一块砖,也要不少钱呢,最后又说到工钱,木工和泥瓦匠跟他说了,到了天冷,工钱要贵一些,三块钱一天,伙食还要除外。
梅香听他唠唠叨叨个不停,便说道:“你算这些账也没用,既然想好了要盖新房子,记着账就是了,一万块钱,虽不是个小数字,却也不至于还不起,慢慢还吧,这两年省着一点用费,总是能还上的,也没人催着你。”梅香想了想,又说道:“那就这样吧,这几天忙完了,先把东西搬到后头院子去,我们住后面屋里去,老屋拆了,让瓦匠先打地基,后头你把田里搞好了,我去点油菜籽也照,你在家里料理瓦匠,给他当个泥水小工。”
富贵思索了一会子,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瓦匠的工钱前头还能省一点。
家里虽然穷,可是小东小西的还真不少,拾拾拣拣扔了哪一样都舍不得,摆在那里可能也用不上,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也用不上,万一有用呢,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梅香到底决定还是留下来一起搬到了后院。
又叫了村里关系好的人家,一起帮忙拆了老屋,想当初祖上盖这三间屋也定是不容易的事,如今屋老了破了,一朝毁去只是一瞬间的事,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日子朝前过,总是要越过越红火才是,这三间老屋,几方土墙,就在几声轰隆里,一片灰尘中,还原成碎土渣了。毁了老屋,大家都脸上却是崭新的笑容,因为等待着的是将要盖起来的新瓦屋,一切都将是美好的。
到了打地基这天,富贵放了一挂鞭炮,本来是让瓦匠来家里吃早饭的,但是都是本村的师傅,乡里乡亲的,也晓得都不容易,那师傅也不大好意思,就说在家吃了早饭再来做事;梅香早早地上街去了,昨晚飘了一场并不很大的秋雨,听预报说这后面几天都是晴天,便定在今天动工。
富贵在门口吃早饭,捧着一碗粥,清风和明月已经吃好了,也在门外的榆树下玩。从村子里的路上,走来两个人,便是门前菜园子的那家男人和他大儿子,一起扛了两把铁锹,接着又开始挖泥巴补园墙,富贵瞧见了就老大的不痛快,见对方将泥巴贴在他家园墙根上,富贵咽下一口粥,用筷子指着那园墙说:“我说你这样就不对,这昨晚的雨又不大,这回又塌了吗?再说你补园墙就补园墙,你往底下贴干么事啊?”
那家的男人头也没抬,说道:“不往底下贴,往哪里贴啊,没塌就不能贴么,不提前贴好,下一回下雨不是倒了么。”
“不是啊,你往这底下贴,你家的地方倒是越来越大了,不是占了我家的地场子么。”富贵有些生气。清风见阿爸生气了,抬头看看对方,也跟着说道:“对啊,就不能贴。”
那男人的大儿子看着富贵,全然没放在眼里,大概见只有富贵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很不屑地说道:“贴了又怎么样,我们就故意要贴,想贴就贴,你能怎么样?”
清风扭头看看阿爸,小心脏气得不行了,可阿爸却仍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一步,只是气着说道:“反正我就不给你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