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楼上的一间房还挂着昏黄的烛火。
纳溪着实有些气闷,尤其是看到面前神色泰若的墨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抱怨,“素卿不回将军府住在这也就罢了,凭什么要跟流莺住在一起?”
墨棐头也不抬,“不然呢。”
纳溪翻了个白眼,托着下巴烦躁的很,可心里又燃起一股熊熊的八卦之火,问,“我瞧你家小夫人那脸红的……啧啧啧,你这臭狐狸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对面飞过来一把扇子,凌厉的扇风。纳溪眼疾手快地接住,心里后怕,恼道,“我不就同你开个玩笑而已,难不成你就真去将素卿娶了?!”
听见这话,一直冷冷清清的墨棐破天荒地的抬起头,目光炯炯。
这眼神看的纳溪心头一紧,艰难地开口,“不会……你不会真的……”
墨棐伸手将扇子收回来,在手里把玩,不以为热地点点头。
这下,轮到纳溪彻底说不出话来,半响才站起身来,在他身边焦急地转了两圈,道,“你母亲知道了会疯的。”
“她老人家不是早就知道了,百年前,我就将素卿的名字写在狐族族谱上了。”
女眷的名字上族谱,这四海八荒,除了蝶国尊上,就是这个狐族太子的凡人夫人了。
纳溪摇摇头,颇为感慨,“那你告诉素卿你的身份和目的了吗?”
墨棐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摇摇头。
太快了。
实在是太快了。
他心里无数个想要同她在一起的念头不停叫嚣着,他实在无法再保持任何理智。亲吻她的那一瞬间,墨棐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就算今后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绝不会让她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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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卿是第二次见到流莺,这个小姑娘生的实在有灵气,闪烁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素卿一见她,心里就满是亲近。流莺倒是没拿她当外人,百年前她初次见素卿,就觉得能拿下墨棐这只小狐狸的女子定不是等闲之辈。
结果,两个女人聚在一起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聊成了可以托付真心地好姐妹。
流莺这个几千岁的老妖,厚颜无耻地喊素卿“姐姐”,一口一个,喊的倒是很带劲。素卿向来是家中最小的,这下收了个格外讨人喜的“妹妹”,也是高兴地不得了。
两个人窝在被窝里,说了不少私房话。
“你们为何要来五溪镇?”素卿在被子里悄悄探出头,问她。
流莺转过身面对着她,在一片漆黑中睁开圆滚的大眼睛,素卿模糊地看到,她的眼睛是异于常人的,格外有人心魄的荧黄色,像闪烁着繁星,熠熠生辉。
“我们要去远方的故友家,途经此地罢了,”流莺眨眨眼,思考片刻,又问,“墨棐可是应允你什么了?”
两个人面对面,在漆黑的纱帐里,素卿虽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却也听出来这话背后隐藏的情绪不是多么美妙,手下意识地攥紧被角,小心翼翼地问,“他允诺我,等回去就成亲……可是怎么了吗?”
流莺察觉到她的紧张,安抚似的笑起来,她虽看不清,但也能感觉到,心里瞬间舒缓下来。
流莺道,“我就是问问。姐姐这么好的姑娘,若是他小子敢对你不好,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素卿躲在被子后笑道,“你喊我姐姐,可墨棐却要喊你姑姑,这要怎么算。”
“哎呀,只是个称呼罢了,倒是我,是真心想同你变亲近的。”流莺来了些困意,说话声也逐渐底沉下去。
素卿支吾地应着,莫名觉得这句话很是耳熟,还没等想起来,就听到身侧的流莺忽深忽浅的呼吸声。她翻了个身,索性不再想,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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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他会忍不住想,人为什么会爱上黑夜,黑,如摄人魂魄的鬼怪,悄无声息地钻进人的身体,吞噬神识。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夜晚到来时,地窖里潮湿又血腥的味道,还有那些“人”接连醒来的声音,他们张牙舞爪地关在笼子里,血红的眼睛几乎要瞪裂,喉咙中发出低沉又嘶哑的沉吟。他甚至还能听到,那些“人”看向他时肚子里发出地难以自抑的饥饿声。
可最令他恐惧的,是远处隐藏在最黑暗处的阶梯,一到夜半时分就会响起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像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步走近。
笼子里的“人”在听见响动之后,竟然突然安静下来,缩作一团径直往角落里去,像是要将自己缩进黑暗的角落里才好。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感觉到那人走进了,就停在他的面前,重重地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他不敢动,手心里满是汗。
“睁开眼,”那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醒着。”
他紧咬着后槽牙,颤抖着睁开眼,丑陋扭曲的面孔猛然间闯进他的眼睑,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涌上他的喉咙,几乎就要吐出来。却在下一秒就被面前的人死死扼住喉咙,苦涩地液体涌进嘴里,他挣扎着,身上的伤口还未结痂又破裂开,鲜血浸满衣衬。鲜血铁锈般的味道倒是吸引了笼子里的东西,他们死死地盯着笼子外木桩上被铁链锁着的人,眼神贪婪可怖,却碍着面前男人的威严不敢轻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