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老侯爷总是闹着想吃糍粑,下人去买了些,都被他老人家丢了出去,一直发脾气。总算等到莫子棂回府,下人们才舒了一口气。
莫子棂哄着他老人家吃了些东西,等到他睡下,又到偏院拜见了母亲,便换下衣服出了府一路往南边去。
随行的小厮难免好奇,问,“哥儿,咱们往南巷去做什么?”
“买糍粑。”
小时老侯爷爱来南巷听小曲儿,在南巷口买些糍粑,又去茶楼要壶碧螺春,就这么能待一天。
人老了,总是恋旧。
多少春秋过去,南巷依旧是那副热闹景象,两旁都是卖好吃的商贩,高声吆喝着,香气飘散在空中,让他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儿时。
在南巷转了几圈,总算找到了那位卖糍粑的老先生,莫子棂走上前去,要了些糍粑,随口问道,“先生怎的不在南巷口卖了?”
老先生也是上了年纪,眼花耳背,愣了好久才回答,“是侯爷府上的哥儿来了。”
莫子棂一愣,万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先生记性真好,这么些年过去了还记得我。”
“哪能不记得。那时候哥儿身后总跟这个小姑娘,怯生生的躲在你身后,眼睛生的分外水灵。后来哥儿走了之后,那姑娘也不来了。可我总还记得,哥儿爱买两份糍粑,一份是给老侯爷买的不放糖,另一份放糖的是给那姑娘买的,”思及此,老先生往他身后瞧瞧,问,“怎不见那位小姑娘?”
莫子棂喉头一紧,从他手里接过两份糍粑,心如刀割,“她过两日就要成亲了。”
老先生愣在原地,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叹气摇头,“可惜辽,可惜辽。”
莫子棂想笑,可嘴角丝毫扬不起来,直得罢了,道了谢逃也似的走了。
他从边疆回来前一晚,做了一个梦。
梦见堂上喜烛成双,窗上贴着红字,梁上挂满红绸,喜气洋洋。
素皖穿着他挑的喜袍同别的男子笑颜相视,携手入礼堂。
第二日醒来后,他心慌不止,什么圣上的恩宠,什么仕途坦荡,他通通都顾不上了。几天几夜快马加鞭赶回五溪镇,却只换来她手里的一纸喜帖。
每每思及此,直觉心痛不止,万般的深情,怎么能说放就放了呢。
“子棂哥哥?子棂哥哥?”
身旁有人轻唤,他猛地回过神来,寻声望去。一位身穿碧衣,头戴朱钗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朝他缓缓走来。
他狠狠闭了闭眼,不是她。
这几日素府忙着操办喜事,她难得有闲心出来一趟,就看到莫子棂一人站在桥上出神。身子高挺俊朗,倒是挺惹人注目的,素卿一时没忍住,便出声喊住了他,“你在这做什么?”
莫子棂敛去眼底神伤,冷淡道,“关你何事。”
嘿。
素卿瘪嘴,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得得得,就当我没瞧见你这位祖宗。”
转身刚要走,就被莫子棂喊住,她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怎么?”
莫子棂递过来一包糍粑,道,“放了糖的。”
素卿翻了个白眼,没伸手,“讨好人也该对症下药吧,我不爱吃甜的。”
“不是给你的。”
“.……”
这下,素卿连额角都忍不住跳动了几下,“成,我一定瞧着我家姐姐吃下去。”
莫子棂没理她,转身便要走,身子却顿了顿,丢下一句,“叫你姐姐好好的。”
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走出好远了。
素卿拿着手里的糍粑,直叹气——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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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卿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将那“烫手”的糍粑送到素皖那儿去。
“他可曾留下什么话?”素皖眨巴着眼睛,满是期待,硬是把素卿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给逼回去,放弃般回到,“他叫你好好的。”
听了这话,素皖像是个得了宝贝的孩子,笑的格外甜,“子棂哥哥哪儿都好,就是人太心善,不懂得为自己顾虑……”
素卿一边模仿她的样子,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姐姐,他再好不也是过去的人了嘛,念着过去有什么好的。”
此话一出,素卿就后悔了,正想着赶紧说点什么挽救,便听见素皖说,“他是过去,却也是我活这么多年唯一一点甜了。我这辈子如此苦,能时时念起他这些甜来,也觉得人生有了盼头。”
素卿无言,静静地陪伴身侧。
正所谓爱之一事,若无归宿,便放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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