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棂瞥向那木门,全部一切都在一瞬间找到缘由从头到尾拼接起来,彻骨寒意侵袭。
申姜的身子实在虚弱,没坐一会儿便咳嗽不止,素卿顾忌她的病便劝她早些回去歇息并且承诺说日后定会多来拜访。这头刚送走申姜,她便瞧见莫子棂从长廊一边匆匆赶来,心里便猜到了几分。
“如何?”她问。
“走,去找你姐姐。”
“……”
话音刚落,还没等素卿喘过气儿来,就瞧见他脸色阴沉着往府外而去,穆辉匆匆赶来,还未说上一句话,就被紧随其后的素卿狠狠撞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二人离去。
此刻,早应离去的申姜在圆柱后走出来,脸色惨白,目光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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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皖从府中出来,一路上都在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想着方才翠珠带回来的话,内心不觉慌乱不已。
不知是遇上了什么,轿子冷不丁地晃荡了一下停下来,翠珠掀开一侧的窗幔,小声道,“小姐,是莫家公子。”
素皖心里一惊,几步上前掀开了帘子,望见拦轿之人,百感交集。
数日未见,两人心中都藏着言不尽道不明的情愫,今日相遇,只是堪堪相望,无言胜万言,诸多愁思皆在眼中无法言喻。
此时是在五溪镇街市,过路人瞧见这一幕皆驻足观望,一片唏嘘。到底是素卿这个机灵丫头冲上去挽住她的胳膊甜甜地唤了一声,“姐姐”,仿若将梦中的二人猛地拉回现实,浑身一滞。
素皖扭过头去看她,嘴角虽是笑着的,眼睛却是一片通红还透露着未醒悟过来的迷茫。
轿子停在路中央实在碍事,三人便去了一旁的曲楼,恰是南巷最热闹之时,掌柜的出来迎客时,看见来人也是一霎时晃神,随即笑道,“原是公子,房间都还给您留着呢。”
“许久未来了,有劳老板费心记着。”
莫子棂站在同她们不远处与掌柜的小声寒暄了几句,不知对方了说了什么,引得他频频发笑。素皖跟在最后,同他虽有一段距离,却看得真切。许久未见,他像是变了些,又像是丝毫未变,依旧是那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长衣翩翩,风流倜傥。
“方才我同子棂哥哥去大将军府拜访,未见你来,只当是姐姐出门游玩,却听得大夫人讲您今日回门,怎的把这等重要的日子改了?”素卿瞧着她越发红的眼睛,忍不住出声将她的思绪扯到别出去。
素皖微微闭上眼睛随即睁开,理智缓缓恢复,道,“你这几日想必也有所耳闻,李家因为李仲林的事儿逼得紧,明日刘……”
她顿顿,几乎是咬着牙将那三个字咽下去,再长舒一口气继续说,“明日大将军回来,我便没有空闲出府了,大夫人思及此,便允我今日回门。”
素卿是个不好闲事的主儿,可任何人瞧见申姜那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心里也得挂念,于是她也忍不住多嘴了几句,“这几日听着外头传言说大夫人快不行了,我还不信,可今日一瞧不由得心中一惊。不久前相见还大有好转的人,没过几日光景就给折磨成了这样。”
素皖伸手轻抚她的发顶,道,“你到还有闲心管起生死大事来了?”
素卿努嘴,跟着小二一同上了楼。
这房间出乎意料的熟悉,桌上还燃着檀木香,像是早早就布置好了来等着他们。
素卿眼睛提溜一转,脑子里冒出个坏主意,“不是说掌柜的同子棂哥哥关系甚好,怎的连你闻不得檀木香都不知?”
一旁伺候着端茶倒水的小二闻言笑道,“姑娘说哪里话,公子明明是甚喜檀木香的,每次都嘱咐掌柜的在房间里燃一只檀木香,就算不来,也要……”
“行了,你下去吧。”
莫子棂知道素卿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抬手示意那小二退下,还不忘转头瞪她一眼。
素卿心里乐得自在,旁人不知她这个同莫子棂一起长起来的还能不知道,这公子哥儿从小一身贵族毛病,吃不得粗茶淡饭,穿不得粗布麻衣,闻不得刺激香气,若是这三样随便沾了哪一样都得彻彻底底地生场大病,活活折腾死人。檀木香香气迷迭,莫子棂每次闻得时间久了便会头晕目眩,咳嗽不止,旁人从来不敢让他靠近檀木香半步,他倒好,还自己往这玩意儿身边凑。
至于缘由嘛……
素卿笑笑,眼神瞥向一旁佯装淡定饮茶的素皖,欢快地说了句,“我下去寻点好吃的来”,转眼就跑个没影没踪了。
房里一时只剩他们二人,各自饮茶,无言相对。
坐了一会儿,素皖起身开了扇窗子,道,“下次便不要叫人再点檀木香了,公子身子弱,闻不得这香。”
一声“公子”激的莫子棂满心失落,他抬头看过去却发现窗前的人儿背对着他,像是在自说自话。
他缓缓吐出口气,垂眸,就是因为你爱这味道,我才甘愿不顾性命的靠近。
“这几日过得可还好?”素皖听见他问。
“还好。”
李府带人来闹事,刘川柏又忙于军中事务,申姜病重,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压在她一人身上,现还有素蔓惹得那档子祸事,谈什么过得好。
她从窗口看着素卿端着盘糕点,身后跟着几人拿着几壶美酒从长梯上来,这才转身看向他——
从始至终,她经历的所有苦,都没有失去他这件事来的折磨人。
素卿推开门进来时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按理说,这两个人应该抓住这段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倾诉相思之苦啊,就算不哭的死去活来也应该是抱在一起难舍难分才对,可现在……她瞧瞧站在窗前的素卿,又瞧瞧坐在桌前一脸冷淡的饮茶的莫子棂,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苦哈哈地喊道,“来来来,先吃些糕点,一会儿小曲儿就开始了。”
莫子棂瞧见素皖走过来,脸色有些松动,手指方才捏住一块儿松糕,便瞧见素皖递过来张纸。他疑惑地瞧了眼素皖,伸手接过来。
“明日刘川柏便回来了,李家这次定会死缠到底,倒是城外大军空旷无人驻守。这是个机会。”
莫子棂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的内容,眉头紧蹙,怒道,“不可!若是素蔓反咬你一口,那徒留你一人在大将军府岂不十分危险!”
素皖笑着摇摇头,道,“她不会的。申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本就有意劝刘川柏将我立为大夫人,只要是她的话,刘川柏便一定会听。”
也就是说,只要申姜还活着一天,她便能安然无恙地在大将军府多活一天,而莫子棂要做的,就是在最后那一刻到来之前将这盘棋反败为胜。
莫子棂垂眸,暗自挣扎。这局棋看似是个死局,却因为李家这个契机出现了一丝转机,当真是个绝妙的机会,可一切若是放在素皖的安危上,他实在狠不下心。
在旁边一直未出声的素卿,在听见李家之后,脸色有些不对劲,“姐姐,你确定李仲林当真不在大将军府上?”
素皖莫名,“确定。”
“怪了。我叫彩环去查,他从大婚那夜过后便像是彻底消失一般,杳无音讯。”
剩下二人面面相觑,莫子棂道,“照你这么说,刘川柏又为何冒着这么大风险将一个大活人留下来。”
素卿记起那日小哑巴说的话,便完完整整告知了素皖,她突然记起那个荒废的阴森院子,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此时在何处?”
“在我的一处别院中,莫要担心。”
末了,素卿还是不放心的一再嘱咐她定要万事小心。
莫子棂站在一旁,虽始终无言,可目光缠绵悱恻,割舍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