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的心就是玄铁做的,此刻也软和了。其实,她也有些舍不得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妹妹,但是前面实在危险。她若不是想着阎王说过会给她开挂,五年之内随便折腾,怎么也死不了,也是不敢擅自前来的。
更何况,他们下面就要星夜兼程,吃在马上吃,睡也在马上睡,言言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恐怕根本就受不住。
言言的管家却明白的很,向阿狸一作揖,又一步上前,拥抱了一下阿苏,郑重的说感谢二位的高义,必定会有所报偿。然后把一个精致的丝绸袋子交给阿苏的手下,说这是许诺的全部酬劳,等到救人回来,还有重谢。
管家又到阿狸跟前,学着汉人的样子双手向前,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揖礼,把手上一个老式的扳指双手捧给她,说东西虽做的粗笨,但上面的猫眼石很是难得,公子要是不嫌弃,就收下,算是他代自家主人表示一点谢意。
阿狸虽说也知道“施恩莫忘报”的道理,但这管家说的如此谦卑、恳切,她不收就显得矫情了,于是也就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看着阿狸和阿苏他们一行人默默远去,言言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就在这时,一直抽着烟斗沉默不语的老管家,突然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匕首,朝言言背后刺去!
老管家这一刀就是一刀,没有半点花招,刀身雪白锋利,出刀又快又准,却无半点声息。
他从十一岁被上一任管家任命为小主人的贴身仆人起,就开始苦练这一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万一小主人遇险,他可以出其不备,置恶人于死地。
等到他的“小主人”长大了,成了这家的老爷,有了自己的妻子、女儿,老管家依旧没有放松戒备,就像条忠心耿耿的牧羊犬一样,一直守护着在吃草的羊群。
所以,他相信自己这一刀肯定不会落空,就算捅不重要害,要了半条命总是没问题的。
谁知“言言”却如同背后长眼一般,就在刀尖要顶住她的后背时突然弯腰,同时右腿向后一扫,老管家就向前,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同行的仆人大惊失色,只道这老管家是发了疯、撞了邪祟不成?!竟然敢行刺小主人?!
言言粲然一笑,犹如铜铃一般的声音在雪地中响起,她道:“咦?!雅酷达,你这是作甚啊?”
老管家趴在地上,冷笑两声,左手摸着膝盖,心想这条腿大概是要废了,右手却始终紧紧的攥着血亮的尖刀,大声叱喝刀:“哪里来的妖孽,竟然敢冒充我家小姐?!”
早在长城脚下吃晚饭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不太对了。言言是他看着长大,饮食起居最是了解。言言的母亲出身显赫,因此吃饭的时候都比格外讲究一些,定要坐端正了,用着精致的小勺,才肯将那牛肉汤放入口中,且喝的时候不带一点响声。汤底更要用面饼蘸着吃完,为的是不浪费吃食,显得孩子有家教,并不是那些暴发户家的闺女可以比的。而这妖孽手段固然不错,幻化出的人形和他家小姐一点差别也没有,但是吃饭的时候却转着碗喝汤,十足的穷酸相,跟他家小姐哪有半点相似。
老管家心细,当时并不捅破,又见这妖孽是有影子的,大概就知道这不是恶鬼,而是山间的妖精变化成的。再听白二公子和那阿苏在一边谈笑,说什么在底下看到狐狸精的雕像,面貌竟然和言言长得别无二致,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就是妖孽占了他家小姐的身子,来享受这人间的荣华富贵。
哎,从来好事儿不会成对来,这祸事却是一桩又一桩,这表小姐还没救回来,竟然自家小姐又被邪祟上身,可这荒郊野岭的,又上哪里去找巫师驱邪啊。
老管家心机深沉,咬了咬牙,还是等着那少年公子和那阿苏走远了再动手。毕竟这几个后生受无辜,万万不能拖累了,他趁着那妖孽不注意,进厨房的驿站摸出一把杀羊时剔骨头用的刀。都说鬼怪什么都不怕,就怕屠夫的刀,因为刀下冤魂多,煞气足。可是没想到这妖孽竟然会如此厉害。
“言言”微笑着蹲下,看着老管家非常费力的想重新站起来,就温柔的从他手里抽出了尖刀来,然后放在嘴里,一点点,就像松子啃坚果一样,把刀咬断了。
剩下几个仆人见到小姐如此,都吓得浑身哆嗦,明白这大概真是撞上邪祟了,这可如何是好?!
“言言”又浅笑着,从眼睛里扒出来一小块极薄的琉璃,露出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她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脸,道:“为什么,你就不肯装个傻呢?我是不是你家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然后,两根又长又白的手指就像捏核桃一样,只听清脆的一声,老管家的脖子就被扭断了,连半点血都没流出来。